第二天中午,当她终于从纷繁的工作中闲散出来开始回想那天的教习的场景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所为是多么自掘坟墓,也不知苕尉看穿她的窘境没有,如果他也如那天海鲜蒸锅里吃饭时表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实则能一针见血地看穿事情本质,那样她岂不是十分丢脸?
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她在晚餐时分刻意去了苕尉的一举一动。细观之下,发现他神态自若神情与往常无样,景婕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懈开来。
晚饭后,趁景从洲不注意,苕尉凑到景婕身边小声低语:“昨天我也没学到什么,不能作数!这礼拜你另外再挑两天来我房里吧!”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真像是个带着浓浓求知欲的学子。景婕惭愧又不失诚恳地说了一声“好”。
避免悲剧重演,景婕再没去万能的百度小学认字模板,她十分敬业地去查阅了相关认字书籍,甚至还上网查阅了部分小学教师教案,对怎么尽可能浅显易懂地教授文字做了一番归类总结。回家之后也做了好些整理,把闲置已久的新华字典从角落里翻了出来……
教授文字工作于事隔两天之后、一个景从洲加班的晚上,再一次缓缓拉开了序幕。
这一次,景婕做足了准备。她拿着厚厚一摞书,宝相庄严地坐到了苕尉面前。
因为景从洲加班,两人也就不用猫着防着,景婕就堂而皇之早早来到了苕尉房里,并且有幸对苕尉房间进行了细致参观。那日景从洲说已打理过房间,她乍看之下,承认虽不能与她目前的生活档次相提并论,但就作为一个安寝之地而言,实则也是勉强过得去的。但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其实远不如先前那乍一看。
房间内桌椅摆设毕竟传承自景婕爷爷那一辈儿,又闲置了那么多年,鼻尖若有若无飘飘悠悠的,总能感受到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嗖霉味儿。屋内正中那张大床颇有一段历史,她记得她曾听爷爷讲起过,床的材质是当时十分珍贵的紫檀木,七八个工匠耗时一月有余,才雕刻成床头靠背上象征富贵荣华的龙凤图腾。可无论如何珍贵的木材终免不了悠悠岁月之后落得被蛀得七零八落的下场,眼前那紫檀木床的床脚就是如此。昔日寓意深刻的龙凤图腾不知何时也全然没了积极勃发之态,灰土尘泥无孔不入地积覆在雕刻板面,陈旧程度令人难以直视。床边儿上是一套沧桑劲儿十足的藤桌椅,再往边上立着个表漆脱落得几乎能看出原木纹理的木衣柜。偌大一间房,摆设器具,仅此而已。
景从洲所言苕帧田家境清贫,但相较于这么一个充斥着霉味的旧屋子而言,景婕相信清贫的居所应该会比这儿的环境好上太多吧!
她心虚地瞥了苕尉一眼,他正弯腰从床边移一个藤椅过来,缓缓在自己面前坐定。动作优雅如山涧清流,眼眸清亮纯澈,面容从容淡定,倒似有种贫贱不移的高尚品性。
他这厢从容淡定无所畏惧,景婕那厢自然也就不好有所表露。翘着藤椅一边轻轻摇啊摇,一边一页页翻过诸如“天大五气”等简单字幕。翻到“促委质纱”等级时,她缓下翻页,自觉以苕帧田的学识能以这种等级作为起点,便想当然冲苕尉道:“翻到28页,从这里开始吧!”又试探性选出一个字问他:“这个,你认不认得?”
苕尉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茫然与空洞。景婕默默将书页倒回去几页,又挑出几个字问他:“这几个呢?”
三四个来回之后,书页近乎倒回到最前边儿。
眼见着笔画逐渐减少,景婕开始意识到她对苕尉的学识估算是多么失误。放慢摇着藤椅的速度,她挑出第二页中类似“天大五气”的几个字,神情费解地默默注视他,“这些……你都不认得?”
苕尉泰然承认:“不认得!”又茫然注视着她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话锋一转:“我要认得,找你岂不是多此一举?”
苕尉所说的不知竟是这样一无所知的境界?她十分震惊。这种不知,与脑海清空有什么分别?
她一直以为苕尉有这种充满情怀的要求是因为本身学识不高,再加上伤了脑子,学识又被砍去几分,闲着无聊又迫于未来压力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近水楼台地找上她来。就好比从小学水准的人试图努力攀爬升级到初中水准,基本功底还是有的。费神准备了几天,万没料到他竟是个十足的目不识丁!此情此景倒让她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词儿有了更为深刻直观的认知。
因为苕尉的学识基础堂而皇之打破了景婕的教学底线,导致景婕原定的建立在小学六年级以上的识字计划全部作废。逼不得已,她拿出几张白纸和新华字典,从幼小衔接的拼音字母开始作为起点。
这一场教学,注定了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坦途。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苕尉十分认真,精矍的眼波在几页生字中流转片刻,不多时便掌握了读音规律。他一字一字跟着景婕拼读,待两人口干舌燥地从桌案上直起身来时,时间已过去两个小时。
景婕呷了一口茶,十分惊奇地发现两人竟然从第1页读到了58页。料想短时间内他必然记不住,她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