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由偏门入，刚行到内仪门外，便遥遥望见谢成与谢嘉容并肩向外行来。

    谢嘉容身量娇小，更是面色发白，像是生着一场什么病。

    在她的身旁，是她们的爹爹，当朝丞相谢成，谢少蒙。

    谢成年轻时是圣京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即便如今年过而立，也依旧眉目清俊。他与谢嘉容走在一起，反倒像是她的兄长。

    眼下这一出，正演到谢嘉容中午小憩时的惊梦初醒。

    谢嘉容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又闹出了极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下朝归来的谢成。秉持着关怀女儿的心态，谢成前去看望。

    谢嘉容哭得梨花带雨，说她梦见谢嘉宁出事了，还说一定得要谢成陪她去找谢嘉宁。

    内仪门外，谢嘉宁停下脚步，波澜不惊地等待着。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由于谢嘉容这一场“好巧不巧”的噩梦，他们找见了谢嘉宁的尸身。

    探手一摸，已凉透了。

    谢嘉容把关于自身的细节一一掩盖深藏，最后，所有的罪责便都怪到了已死的谢嘉宁身上。人人都说她不知检点、不顾颜面。

    而她谢嘉容自然得了个好声名，从谢成到整个圣京上下，多是对她的褒奖赞誉，说她姐妹情深，有贵门风范。

    当下，二人越走越近，谢嘉容的哭腔也逐渐清晰了起来：“爹爹，我实在担心妹妹，她的年纪这样小！若是她出了事……”

    正是此时，谢嘉宁的嗓音在内仪门外幽幽响起：“姐姐好像很期待我出事？”

    谢嘉容擦眼泪的动作猛然一顿。

    谢成看向谢嘉宁，默了一下，才出声问话，嗓音显得波澜不惊：“你昨晚到什么地方去了？”

    谢嘉宁的视线在她那位“好姐姐”的身上悠然打了个转，继而向着谢成舒展开了笑颜：“姐姐说，若我继续留在家中，爹爹心中必然不快。姐姐心善，对我好，便为我在外面找了一处房子，让我住下。”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谁不会做啊。

    言罢，她又向身后的春彩扬起下巴示意：“也是姐姐用心，特意派了贴身侍女春彩来为女儿安排。”

    春彩对着谢成福身行礼，印证了此事正确确凿。

    这就是谢嘉宁让春彩为她做的第一件事。如果只有谢嘉宁的一面之词，并不足以取信于谢成，但是有了春彩作证，一切都不同了。

    谢嘉容面上的血色正在迅速褪去。

    谢成反背着双手，瞥了一眼谢嘉容，短暂地停了片刻。

    他又转向谢嘉宁，问：“嘉宁，你既已去了外面，如何又回来了？”

    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谢成喊她的名字了。

    谢嘉宁心中感慨，表面上则低顺了眉眼，柔声道：“这些时日，女儿做得不对，总是顶撞爹爹，惹得爹爹心中不快。”

    顿了顿，她又道：“这圣京，有多少人紧盯着相府？女儿若是当真离家出走了，便是叫人家看笑话。”

    谢成并未显山露水，只微微一笑，道：“笑话不笑话，且由他们去。嘉宁，你是我的女儿，若是在外受了委屈，我会心疼。”

    谢嘉宁抬眼看他。

    宦海沉浮多年，谢成有着一双过于幽深的双眼。她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所谓心疼，自然也瞧不见。

    她不以为意，抿起嘴唇笑笑，模样极为乖顺：“叫爹爹费心了。”

    谢成反背了双手：“好了，折腾了这样久，你一定累了。嘉宁，回去歇息吧。”

    他的视线转开，在谢嘉容惨白的小脸上顿了一下，才向下人道：“你们几个，送大小姐回沁水院，再送十册佛经去。做出此等荒唐噩梦，想必是夏日燥热，心绪不宁，那便抄佛经静一静心，如此也好安生。至于这个侍女……”

    他指了一下春彩：“便分给二小姐。”

    下人连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