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霜华是在一记惊雷中骤然惊醒的,冷汗浸湿了他的眉睫,他惊然坐起,心跳极快,只觉这片雷雨暗夜,浓稠得有如绞杀挤压而来的黑色猎网。他的额心不祥地剧烈抽跳着,尉迟家之人的真气命门都在额头,那是他们纯正血脉一脉相传的灵能中心所在。一旦这样剧烈地跳动,那便是有与他们真气紧紧相连的东西,发生了异样的波动。
按住剧痛的额心,尉迟霜华急促喘息着,眼白显得有些发青,寸寸血丝爬上眼底。
“……啊!”浑身猛地一抖,仿佛被兜头泼了极冷的冰水般,尉迟霜华猛然感应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丹田立刻抽痛起来,五脏六腑仿佛都逆向拧成绳索般挤压疼痛。
他翻身下床,胡乱抓了衣衫,行动中真气勃发,踏出的蓝色流光在卧室的地砖上流下了旋涡状的碎痕,一气呵成,瞬间化形为光,冲入了瓢泼夜雨之中,冲入这片无处可逃的黑暗世界。
“不会是这样的……”他一路奔向秦君凰的住处所在,那里不过是封刀会后园庭院中的一处小屋,再往旁边去便是高耸的围墙和沿循墙根而建的花地,“拜托了……千万别是这样!”
他脸色苍白的神经质般的喃喃低语,在猛然冲入一片空气分割错落,明显断裂了一层半透明的奇异缺口的夜色时,骤然粉碎。
“呜呜呜——”耳边萦绕着凄烈的鬼哭,可是那哭声中又分明混杂着癫狂的笑意,痴怨不忍耳闻,仿佛黑夜中藏了个极其哀怨的女鬼,终于抓到了替自己承受无尽轮回的替身般,又哭又笑,哀乐皆是疯狂。
尉迟霜华睁大了眼睛,满耳是树木疯狂摇摆的声音,混合鬼泣,风雨交加,雷电沉闷,无尽的夜空如压碎一切的黑色巨掌,朝着他的天灵倾塌压制而下。
他死死盯着眼前狂扭的巨大黑色树木,粗糙树皮摩擦开裂的声音声声暴烈。他身后是一片强行穿越坚硬屏障般的激闪电花,丝丝崩炸不止的细小火光纠缠着他飞扬的长发。
“咔嚓咔嚓——!”树干中央的血色孔洞中发出激烈咀嚼般的骇人声音,血光大明大暗,暗到几乎熄灭再猛地吐出刺眼欲瞎的亮光,底部明显是有什么东西,拼命要突破上来一般,推动着这血光一个劲儿地向上喷涌。
“秦姑娘……!”尉迟霜华脸上凸起道道青筋,额心显出一点滴血般的朱砂,如一只紧闭了许久,终于要睁开的魔眼般,发出一睁一眨般的闪光。
大雨滂沱,夜色浓稠,黑暗仿佛占领了整个人间。在如此环境下,尉迟霜华看不清秦君凰的形貌,但明知她十分痛苦——她的右臂正被那树干的孔洞死死吸附过去,一副要将她囫囵吞下的架势!
“为什么……”尉迟霜华按住额心忽明忽暗的朱砂,指尖几乎被一片灼热烧穿,肌肤已然冒出烤焦般的黑点,“秦姑娘她怎会……闯入「波旬寒松」栽种的地方?这里明明是……用真气营造幻境,隔绝于真实空间的秘境啊!”
“啊!”秦君凰一声凄厉的叫声,如一把利刃,极深地刮割过尉迟霜华的心头。他真切地感觉到那锥心刻骨的心痛感觉,正在此时,遥空之上一道闪电炸裂,如猛龙下云般扭曲,一瞬间将夜色照得雪亮,随即又跌入无边黑暗之中。
就是这一瞬间的照亮,尉迟霜华看见了秦君凰的形貌,脸色顿时显出发青的颜色来。
她的脸,正在滴落黏稠的水滴,那些血色的皱纹正在连根拔起,仿佛被无形的手完整地生生撕扯下来一般——
她的脸在融化!
“不行……”尉迟霜华紧紧咬住下唇,面对这样一棵妖异骇人的巨树,一身正气的他却没有即刻下手攻击,一丝水雾般的闪光漫过眼底,那是心绪复杂的极度挣扎的悲戚。
但他只犹豫了一个眨眼,狠狠闭了闭眼睛,翻手凝聚真气,掌心迅速浮现法印,真气千丝万缕凝绕成云海之形,托举太阳一般升起一团蓝色光球,内中闪电飞绕,正中央一片奇异符印闪烁华光。
“喝——!”猛然睁眼,他将光球飞速推出,破风开雨,如夺命利箭,似是分裂空间般在空中划开清晰的白色气雾,荡开大片蓝光,直奔那「极乐寒松」而去。
“砰——!”光球迅猛撞上树干,正中血色洞孔,整棵寒松有如人身被猛烈撞击了一下一般,向后大弧度弯折,狂烈摇摆,风声如怒,大雨更加滂沱凌乱,纠缠于无尽夜色之中的鬼泣之音更加凄厉。
尉迟霜华的耳畔撕裂流出鲜血,血珠滴落在肆虐的风雨中,来不及打开真气护罩,他全身都已被雨淋透,雨水凝成细小的水流,不断沿着他俊朗的棱角滴落下来。
他眸中含着的一丝水光,仿佛也在这大雨的冲刷下,越发不可抑制地弥漫上来。
“停手,母亲!”他对着那狂怒摇摆的巨树,喊出了一个震撼的称呼,额心的朱砂应和着他颤抖的话语,闪烁出刺眼的红光来,“不要伤害她!”
被光球迅猛击中的寒松摇摆着巨大的树顶,无数细小的树枝折断掉落,喷洒着大片粉碎的雨花,像是冲着尉迟霜华怒吼,吼出无言却刻骨的暴怒。
尉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