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骤然逆转,长空云影浮动,有如从水底汹涌翻滚而上的潮水般,四面八方卷成浩荡的蘑菇云,有的云层立即撕裂散成流雾,有的则越聚越浓,半壁天空凝成了阴影。云光应着长风疾速流浮,在地上掠过一片片错综仓皇的影子。祭坛之上的大旗发出更加尖锐的猎猎之音,上面所绘的四圣兽图纹,鳞爪张扬,似是随时都会龙腾虎啸,雀翔龟凫般鲜活冲出。
祭坛高台之下,站得庄肃、眉眼凝静的各个大陆的名门之人,纷纷神色微动,面面相觑,或看地上混乱流动的云影,或仰望天上积压浓厚的层云,眉心微皱,无人出声私语,但心识传音已无声间传了无数来回。
怎会突然变天?本是清光普照的天气,于此举行祭礼,这般变天,不是吉兆。
“嗯……”一直唇角噙笑、气派雍雅的无忧公子也收了笑意,折扇半开,遮住半面脸庞,使他那冷酷下来的神色,看去稍微缓和些许。饶是如此,他一双清眸中流露而出的冰刺般的严肃气息,也足以令人遍体生寒,“为何突然风云逆动……”
“盛大的祭祀典礼上,出现这般突兀的变天之景,”一旁的邀月双袖合一,翩翩而立,衣袂飘摆飞扬,如散白雪,眯了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杏眼,淡淡道,“不是好事。”
无忧公子看了自家胞妹波澜不惊的侧脸一眼,折扇一合,发出略略加重的意味不明的哗啦一声,上前几步,正站在第一节台阶前面,随时准备登上去。
而祭坛高台之上,封刀会弟子个个衣如飞浪,劲风加身,长发似是有被连根拔起几丝的危险。他们却还是个个立得笔直,真气暗运,准备结成守护黄金香炉的真气护罩。
秦君凰也提起一口真气,在胸腔处缓缓萦绕凝结,形成一颗随时可以呼唤而出的真气灵丹,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捏紧,眉心一皱,连带着脸上诡奇的血色皱纹也凝紧了。她的心识传音,也因着真气的集中,而显得冷肃,全无放松之感,“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引动变天?”
尉迟霜华周身氤氲出一片蓝色雾气,勾勒青竹般挺拔的身体线条,足下云光浮动,真气翻腾,深湖般澄澈的眼底,闪烁着点点碧水反光般的蓝色精光,沉声回道,“我才没有。”
“不过那位邀月小姐,确实感觉有哪里怪怪的。”秦君凰微微眯眼,身处这么一片金光神灿的高台上,她的视线还没有被晃晕,能将眼前不停闪过的那双眼角微翘的杏眼的幻象,看得清楚,越是想着邀月的形貌,就越觉得哪里不对,“我虽不认识她,但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君凰。”尉迟霜华突然甩过来一道心音,将秦君凰从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有哪里藏着问题,却偏偏抓得心痒也想不出来的状态中拉回,“集中精神,开始了。”
“嗯……”秦君凰眼神一闪,回过神来,感觉足下一阵连绵不绝的震颤,并不强烈,却足以让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震慑,不得不加强真气绕身的力度,才能站稳。
抬头一看,秦君凰发现尉迟天南已然双手合一,做出抱礼动作,手中拿着一支香烛,青烟旋转散发而出,竟是连这逆卷的长风都没有吹散。
“取长泽之雷,敬东方青龙;取云梦之风,敬西方白虎;取业虹之火,敬南方朱雀;取皋兰之水,敬北方玄武。四圣兽元灵在上,人界福泽,绵延万世,生生不息。灵能修身,慧忍修心,不负天道,人间长青。”
尉迟天南以真气催动声音传成洪钟之音,朗声念诵完祭礼的敬辞,长袖一挥,双手护送香烛,向着面前的香炉凹槽上插去。
整个香炉的凹槽,都已顺着形状摆满了香烛,唯有正面朝向高台下宽阔校场的这一面的一个凹槽空出。那是主祭香烛的位置,历来需要圣兽祭礼的主事者亲手插上香烛。
而香烛插下,香炉将会震动,传出类似圣歌之音的沉沉曲调,荡彻天地,人界向来以此作为圣兽对人间祭礼的应答,仿佛当真有福泽散成雨花,从九天之上飘洒落下。
尉迟天南缓缓将香烛放置下去,长风将他微带霜白的长发吹得向后翻卷,露出一张凝霜般的面容来。藏蓝色的眼眸有如结了霜花的湖水般,纵使底下波涛汹涌,旁人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层如冰的沉静。
他背对着所有人,高大的黄金香炉所投下的阴影,遮蔽了他的神情。
所以他眉心上深深凝结的一丝预感到了不祥的暗光,也无人可见,那沉冷的眼神是那样锋利,仿佛直面自己的那支香烛有灵感似的,就是要这样死死地盯着它,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我看看,你究竟要闹出什么来。
于是应着尉迟天南眼底神经质般的黑暗意味,那支香烛做出回应了——
在香烛插到凹槽底部的时候,尉迟天南的手指遇到了一些明显的阻力,他的指肚、耳朵,都能感应到那令人牙酸的极不舒服的咯吱咯吱声。
香烛缭绕出悠悠青烟,却全然没有一丝清明之气,反倒透出一股沉黯的灰白色,像是燃烧过后的废墟上所冒出的烟气般。
尉迟天南顿了顿,周身都静止,一瞬之后,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