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很多人间冷暖看多了姑父为了他的生意,如何巧取豪夺,如何对有利的人奉承拍马,对软弱的人坚决打击,对以前有用现在没用的人忽然间的翻脸无情。这些都深深印在他心里,使他比一般人都要早熟很多,也比一般人更能想得通师父为什么要把师姐去嫁给一个她根本不喜欢,根本不认识的人。
他很欣赏三师兄平时倜傥不羁,至情至性的性格。为了让小师姐开心,他可以攀山越岭,不惧生死,就为采得那一朵花;他也可以为了小师妹无意中一句,‘狼崽跟狗崽有什么区别?’而去偷一只刚出生的狼崽,却被几十头野狼拼命追杀,虽然满身是伤,但看着小师姐爱恋得抱着小狼崽,他还是能双手叉腰哈哈而笑。
他还清楚地记得三年前在冬天的时候,他们几个在一起晒太阳,四师兄说,谁能把师父藏在柜子里的那只西汉的玉卮偷出来倒酒喝,他愿意光着屁股到河里去游泳,当时小师姐立刻拍手叫好。这只玉卮是师父花了重金,想尽很多办法购得的,平时根本不舍得用,经常拿在手里轻轻把玩,然后又放到了柜子里,柜子上又锁了把大锁,这钥匙平时就挂在他的腰间,走路时还发出“铛铛”的声音,根本就无法偷得了,但三师兄却做到了。
他趁师父师娘吃饭的时候,躲过仆役,藏到了师父的床底,躺了一天一夜,屏吸凝气,居然瞒过了师父师娘,终于在凌晨时师父去外面吸气吐纳,而师娘去练剑的时候,偷了钥匙,拿到了玉卮。
几个人在河边拿着玉卮喝酒,四师弟苦着脸,全身哆嗦着脱了衣服跳入河中,小师姐一手遮眼睛,一边笑得直不起腰,却忘了此时玉卮正好到她手中,乐极生悲,手一抖,玉卮掉在地上,顿时摔成几辦,所有人顿时都傻了眼。还是三师兄第一个反应过来,捡起碎片,就跑到师父那里,承认都是自己犯的错。
偷盗是黄山派的大罪,那天当着华山所有人,他被师父绑在树上,脱了上衣,用藤条鞭抽打,全身伤痕累累,鲜血直冒,小师姐哭得眼睛都肿了,师娘实在不忍心,好不容易才从震怒的叶飞鞭下救下了他。此时他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被拖下去的时候,他居然还会强颜欢笑,偷偷对着小师姐吐吐舌头,笑着做个鬼脸,小师姐看到他这样子,“噗哧”一笑,可却哭得更厉害了。
本来师父准备把三师兄就此驱逐出门派,但经不起众师兄弟及师娘师妹苦苦哀求,才答应放他一马,但却要罚他去黄山上最苦寒之地“鲤鱼背”过一年。
那时又是最寒冷的冬天,三师兄待伤稍微好一些,便一个人笑嘻嘻地带了些换洗衣服就上山去了。他们几个师弟都悄悄上山去看过他,他总是很开心得告诉他们不用挂念,他过得很好,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那地方四壁空空,旁边又是黄山上最险的“灵璧台”,飞鸟灵猿难渡,在那里生活一定是度日如年。
小师姐几乎是天天去看他,直到半年后,师娘突然染疾……
所有去“鲤鱼背”的师兄,都没有告诉他师娘生病的消息,因为谁都知道,平时师娘待他就像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他也是最敬重师娘,师娘也坚决要求所有人都不许告诉他,自己生病的事。因为他如果知道这事,肯定会不管什么门规禁令,不顾一切飞身下山……所以所有上山的人都统一告诉他,师父带着一家下山去拜访好友了。当然那时候谁也没有把师娘的偶染风疾当回事。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本来以为是很寻常的病,却很快就要了师娘的性命,两个多月后,师娘便撒手而去。这段时间,小师姐天天照顾在病榻前,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探望过三师兄。甚至在师娘弥留之际,也没有让人去通知在山上天天苦苦等待,翘首盼望的韦君如。
当师父在沉痛之际宣布对三师兄解禁,允许他下山来参加奠礼时,三师兄得知消息,发了疯似的冲到山下,跪在师娘灵前,这一跪就是五天五夜,不哭不闹就是这么静静得跪着,谁也拉不开,直到身体再也吃不消,昏死过去,然后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爬起来,期间就是小师姐去看他,也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怔怔发呆……
王中齐还在回忆,那边那弟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身污泥,狼狈不堪,低声道“师叔你先回去吧,我先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王中齐点点头,内心他也不喜欢二师兄这些徒弟,平时在山下耀武扬威,在山中拉帮结派,甚至有些人还对他们爱理不理。所以也不多话,转身跟站在门口的黄嫂打了个招呼,便向前面大厅走去,耳边传来的是那条黄狗连续的叫声。
天上又开始在下雨了,雨不大却很密集,很快头发就被淋湿了。转过山坡,王中齐已经看到了“秀女峰”那块最有名的“帽沿石”,孤零零得伸展在外,显得无依无靠。到黄山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上过“帽沿石”,对这块狭窄的石头,他一直心存畏惧,每次总觉得多看一眼,就有些害怕,这块绝大部分都突出在外的石头,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悬崖,粉身碎骨。虽然他知道这块石头的存在,就像这重重的山峰一样,在这天地间一直亘古未变,但他就是跨不出攀上去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