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3

    信命还不如信钱，起码看得见、摸得着。

    ——《景口玉言》

    比赛延期一个月，原定计划都要修改，瓷艺协会乱作一团。

    混乱对有准备人来说是灾难，但对景云而言，却是趁火打劫的大好机会。瓷艺协会乱、鹿家窑乱，阿开正好可以反复研究，朝着冰裂纹进发！

    只是阿开有点弄不明白，自己究竟算是有准备的人，还是算临时抱佛脚的呢？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旁人眼中他一定是后者，在景云眼中，他甚至还是个弱小又可怜的后者。

    “你只管好好烧瓷，别的不用担心。”她双手托腮如是说，“我是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阿开点头，很乖巧的样子，“其实，他们也没怎么欺负过我……”

    “你看你，脸上写的就是‘好欺负’三个字！”景凿墙双手叉腰，像只护崽的母鸡，又凶又飒，“不过现在有我，想欺负你，也得先问问我的锄头！”

    阿开噗嗤一下笑了。

    说来是真的好笑，如今的他并不弱小，她却一心要保护他，而他真正弱小的时候，却没人觉得他需要被保护。

    “嗯。”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会乖乖烧瓷的。”

    尽管被他摸得很舒服，景云也不忘提醒，“不只是乖乖烧瓷，是要赢！要赢！”她说着眼珠一转，“咱们还是回龙家窑问问师傅，这么大的事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阿开歪头一笑，她说什么都同意，“好啊。”

    ***

    龙千峰身为龙家窑当家，天泉镇的头把交椅，手艺一流好，脾气一流怪。

    “哎……我早说退赛嘛，你们又不肯。”他一边拉坯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我反正是不会烧黑胎青瓷的，能找的人我也找了，没辙了。”

    一瞬间，景云还以为自己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一头绿毛的龙洺呢！

    “不都是因为你打的赌吗！”

    龙千峰是要面子的人，当然想保住“瓷王”的招牌，也想留住秘青瓷这个传家宝，可他到底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一生什么起起落落没见过，年少时谁都有拼劲，年老时自然就知天命了。

    况且，得知比赛内容是黑胎青瓷后，他就时常做梦，梦到那些不愿意想起的人，和那些让他觉得自己错了的事……

    他踩着踏板，泥浆缓缓从指缝渗出，在他苍老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道沟壑。他手里拉的是给景云的第十只梅瓶，他难得有耐心完成中规中矩的订单，像是想给一些事画上句号，可总有一些事，他再怎么做也还是画不了。

    他不急不慢地说：“做人没有前后眼，我当时哪知道会比黑胎青瓷呢。”

    景云瞧出来了，龙千峰对徒弟要求严格，对自己倒是宽容得很呐！

    果不其然，他顺势把锅也一并甩出去，“而且手艺都教给阿开了，赢不了的话……”后半句他没说完，只继续拉坯。

    景云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这么重的担子你就甩给阿开？难道秘青瓷保不住，还要怪阿开不成？”

    “那倒也不是。”龙千峰摇摇头，到底还是心疼大徒弟的，“是命。”

    “……”

    阿开不愧是阿开，这样的时刻依旧心平气和，对师傅言听计从，“师傅说的对，窑变无常，输赢天定。”他说着顿了一下，“若是侥幸赢了，那也是命。”

    他澄净的双眼没有一丝波澜，龙千峰蹙眉看去，稍稍一怔，“唔……是这么回事。”

    然而景云的字典里没有认命二字，更没有阿开那样的好脾气！

    锄头一挥，便是景凿墙的杀手锏——“师傅，章师伯的话您没忘记吧？他可是问过您的，要是保不住秘青瓷，当初何必与师姑抢？”

    龙千峰拉坯的手骤然停住。

    小狐狸定睛一瞧，哎，这反应就对咯！赶紧煽风点火！

    “您当初都不服输，和师姑年年比、年年斗，如今怎么没了斗志？难道年纪大了人也……”可她的激将法还未使完，龙千峰就已经起身欲走，“哎？我还没说完呢……”

    龙千峰转过身来，曾经的目光如炬、威风凛凛，都在刹那间消散，他像一位真真正正的老人，饱经风霜、看透一生，“他说的没错……”

    “当初我就不该和她抢，如今被抢走，也是因果循环。”

    “？？？”

    说好的知耻而后勇，怎么反而更颓废了啊！来龙家窑这么久，景云从没见过这样的龙千峰，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阿开一把拉住，他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一旁也在拉坯的苏木走了过来，轻声道：“你们从楚西镇回来后，师傅心情一直不大好，这些天睡得不安稳，胃口也差。”

    “就因为章师伯那句话吗？”景云问。

    “或许吧。”魏师傅恰好走进坯房，接过话说，“又或者是因为你们师傅老了，人老了，自然有我们都不懂的情绪。”

    “魏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