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跟我说:“琛儿,你听我说啊,幼清他怕你看见难受,他怕你受不了。”
我说:“哦。”
我把那辆被我从新车撞成破车的奥迪开回家,我爸对我没驾照就敢开车去机场的行为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他推掉了集团董事会,特地选了条结实的裤腰带,等我回来二话没说就将我拎到后院狠狠抽了一顿。
关于那个白天,我最后的印象就是,八月的太阳真大啊,明明都快入秋了,怎么会有这么热的天气。
然后我就中暑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穆青青的电话来的恰逢其时。作为我的好朋友,她说她要陪我喝酒喝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林幼清跟谁跑了为止。
当时我想,真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林幼清走了,我爹抽了我一顿,这两个在我生命中顶重要的男人都不觉得我有多么重要,但好朋友还是记得我的。
现在想想,真是去你妈的好朋友。
其实当年的事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幸运女神附了身。
首先,老郑的前度陆晨曦家中来客地方不够住,她去酒店帮他们安排住宿,从酒店大堂出来的时候刚巧和被几个流氓驾进大堂的我擦肩。老陆同志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我跟那帮孙子不是一伙儿的,于是她给我们共同的好朋友,也就是我家老八墨青丝打了个电话;
其次,墨老八作为一个拿手机当电子表用、经常不接电话的人,那天接电话接的十分适时。而且她的动作很快,踹开房间门的时间正卡在我被小流氓们扒光了衣服肆意轻薄之后和确实的被小流氓们圈圈叉叉之前。
那几个情绪激动的杀马特小流氓有幸在《叶问》和《太极侠》上映之前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咏春和太极。然后我就被墨青丝带回了她家长期闲置的一处别墅。
由此可见,陆晨曦和墨青丝除了是我的朋友和姐妹之外,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当天半夜,墨大带着大嫂来和墨五墨六来看我。等我的意识全然清醒时,连穆青青都来了。
她穿着一身雪纺纱裙,那裙子雪白的颜色和她脸上写满忧虑的表情遥相呼应,那一股清新脱俗的白莲气质便是今日这幅娇弱模样的雏形,再加上她那如黄莺出谷般的嗓子,实在是人间一绝。
她说:“琛儿,你没事儿吧?”
我承认我当时是对林幼清执着的有些过了头,但这不代表我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你别这么叫我,我恶心。”我说:“穆青青,你累不累。”
她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脸上就露出那种让我此生难忘的笑容。
她说:“秦琛,原来你不傻啊!你不傻干要嘛天天缠着他呢?他就是偶尔给你点好脸色,你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我还是没有说话。
他跟别人走了;他从没说过他喜欢我。光凭这两点,我就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出奇的冷静。我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看出了端倪。我说:“穆青青,你是不是喜欢他。”眼见她僵住,我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更加奇怪:“我们都是喜欢他又不被他喜欢的,半斤八两而已,我自认没有对不住你过,你又何苦坑我。”
她看着我,忽然开始尖叫:“他当然不喜欢你!哈哈哈……半斤八两,你说得轻松,你根本配不上他!秦琛,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边说边笑,笑的时候眼泪和鼻涕不停流着,像是疯了一样。我被她的声音吵得更加头疼,幸好她被老八劈手两巴掌抽的闭了嘴,我才觉得脑子里的嗡鸣轻了些。
被老八拖出房间时她一边挣扎一边问我:“秦琛,你就是个墨家收养的孤儿,你能给他什么?除了让他吃苦拖他下水,你什么都做不了!”
门关上,大嫂端起床头上的一碗药汤将勺子送到我嘴边。她的声音在哽咽,一双眼睛也红红的:“老七,先把药喝了,别跟这种人置气,身子要紧。”
我没有多想,把勺子里的药喝下去。苦巴巴的味道从嘴里蔓到心头,我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接过药碗仰头灌了下去。墨大端详了一下我的脸色,许是觉得我还算冷静,他掂量了一下,说:“昨晚的药物刺激太大,孩子……没了。”
我没听懂:“什么孩子?”
他愣了一下,大嫂一个没绷住,眼泪啪嗒一声砸在我手背上。她抓着我的手,瞪着眼睛冲墨大吼:“你现在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还嫌她不难受吗?”
我脑子里的嗡鸣又响了起来,夏末的蝉鸣和暑气一起从开着的窗子涌进屋里,还夹杂着穆青青的尖笑:“你知道姨夫给他安排了多好的婚事吗!秦琛!你要是真喜欢他!你要是对他还有一点仁慈,就别再缠着他!”
我被她的尖笑唤回了神,问:“你们说清楚,什么孩子。”
大嫂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打到薄被上,洇湿出一片深深的痕迹。墨六将手里的茶碗放在窗边的茶几上:“老七,你怀孕了,不到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