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第2页)
照理说这种客套话林先生素来是置之不理的。但此刻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边那幽深的巷子,却点了点头:“好。”
唐老太太家住在巷子的最深处,隔着院墙传出了二胡琵琶与鼓板的声音,伴随着玲珑软糯的唱词,纠缠成一段自有风情的白局。
我扣了扣大门上的门环。不多时,老太太的一个学生探出头来。她白缎的旗袍肩头有被雨水洇湿的痕迹,额前的刘海上结了层薄薄的水雾,她打开门连人都不看便是一句:“乖乖隆地洞,你咋又……”抬头见是我,她愣了一瞬:“墨师姐,斯你啊,快进来噢!”她将我让进门里,看见我身后的林幼清,又是一愣:“这位斯跟您一起地啊?”
我点点头,看见她将他放进门来,这才往院子里走:“老太太等急了吧。”
“斯噢!先生房间里还给您留着吃的噢。”
我随她进了垂花门,院里回廊下练唱的几个唐老太太的学生停下手中的家伙起身冲我行礼。我赶忙冲她们拱手:“你们继续,别耽误了。”说着我带了林幼清绕过一处院门,直到听见身后随后又响起的琵琶声,这才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一眼。
这些跟唐老太太学艺的学生里,年纪最小的不过十六岁。那小姑娘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短袖T恤和运动裤,一张素净的侧脸沉在阴天冷灰的光线里,一手比着兰花指一手捏着鼓板,和着众人的声音一同轻唱着。回廊下是天空斜照进来的青蓝色光线,琵琶与鼓板清脆的圆润的声音配着南京老话纠成缠绵唱腔,在这情境中倒是让人从骨头软到汗毛,恨不得当即化在这里。
我站在那里多看了两眼,一回头却看见林幼清正看着我。
我说:“怎么了?”
“没什么。”他背着手走在我身边,神色淡淡的转向别处:“你对这里很熟悉。”
“啊,还成。”
我说着带他拐过一处拐角,再几步就到了唐老太太房间门口。门开着,门上挂着白色的透明珠帘,我伸手敲了敲门框。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我撩开帘子往里一看,唐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缝补着什么东西。
老太太抬头见到我,两道眉毛一皱:“啊呦,你咋这么慢噢!等你一恰洽饭要沃死人噢!”她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脸上的不满越发明显:“你颠到哪块去啦?全身么的一得儿不被雨掇透的啊?”
“我被妖怪抓走啦!死里逃生才来见您的。”我嘻皮笑脸的跟她打哈哈:“你看你那个眉毛,苍蝇都能给夹死,到底是脸上褶子深了,不怕再多添两条?”
“小吖头!外头人五人六的,见了我就跟活闹鬼一样滴。”她说着,眉毛皱的更紧,却依旧是带着笑。她在我身上拍了一把,又看了看我身后:“渍是谁啊?”
“一个朋友。”我探头看了看屋里的圆桌:“师傅,我饿。”
“沃死鬼一样,”老太太斜了我一眼,将我们带到圆桌旁,顺手将刚才缝补的东西拿来坐在旁边继续补着:“最近过滴啊好啊?”
“半年没见您了,凑活着活呗。”我随口应着,桌上的菜入口时都还是温热的,我拣了个鸭油烧饼一口咬下句,林幼清坐在一旁不为所动。我记起他胃肠不大好,想着他头一次来怕他拘谨,于是伸手给他添了碗鸭血汤,又给他捡了个葱烧饼,顺便问老太太:“你怎么样?”
“你不要提咯!”老太太像是想起什么烦心事,埋怨地看我一眼:“渍几天老有人来找我,犯闲的很噢!”她低头继续缝补着手里的东西,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闲扯着:“到了南京就去逛逛夫子庙、明孝陵啊好啊?总来我这里粗着不晓得要干么斯!”
“来旅游的自己就去夫子庙了,来找你那肯定是有事呗。”
“啊呦,不斯我韶,这两年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噢!”她颇为嫌弃的斜了我一眼:“都是些皮包公司,叫我开什么培训班教人唱白局,就斯骗钱嘛!要斯现在年轻人都爱学白局,我们还用愁啊?”她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我问他们,你们晓得白局为撒叫白局啊?你晓得他们怎么韶啊?韶是在要在人家办白事的时候唱的,所以叫白局!你说说他们这个脑子……”
我一个没忍住,嘴里的烧饼渣差点飞出来:“他们是殡葬公司啊?”
“所以韶,皮包公司找我能有莫斯啊?”她一扭头:“要是他能像你当初在我门口一跪就是三天,我还考虑见一下,想骗钱找别人合伙好啊?白局是骗钱的家伙啊?我就是让白局绝了也不帮着他个活闹鬼,他当我二五啊?”她说着低头咬断线头,抖了抖手里缝了半天的东西:“你上次粗在我这里的衣服,不是破了个口子啊?我给你绣了个蝴蝶上去,洽完饭赶紧换好,走在街上不怕活丑!”
从唐老太太家出来的时候已是夜里。雨彻底停了,也带走了南京夏天特有的闷热,添了丝清凉。
或许是早上淋雨浸了湿气,我有些腰疼,想着待会儿回酒店要早点睡。可就在离车子还有三五米的时候,一下午光听不说的林某人却开口了:“一起走走吧。”
夜里的秦淮河,自有一番白日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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