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嘴里叼着根烟:“俩编剧得分开,一个跟迎亲一个跟送亲。”偏头看见我,他从兜里掏出烟盒丢给我:“墨七,来一支。”
我笑着把烟递还给他:“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玩啊。”
“呦,戒了?”他笑的有几分痞气:“你们玩儿去吧,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由此可见,有一个敬业的好导演是多让人省心的事儿。我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再调侃两句,就听见郑洛川的呼喊声,扭头看过去,小家伙刚刚在跟几个新郎亲戚家的小孩玩摔跤。
自小生长在城市里的孩子,自然是没有牧区里长大的孩子来的结实。几轮下来,他小小的袍子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草屑,此刻正一脸倔强的跑去跟林幼清讨教摔角秘诀。
林幼清难得颇有慈爱相的蹲在他身前指点他:“腿要稳,不要一开始就想着绊倒他们。”
小家伙满面严肃听完,转身又跑去找那几个孩子再战。林幼清站起来理了理袍摆,看见我便冲我点点头,随即又看向不远处笑闹着扭成一团的孩子。
他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整个人似乎都透着一种静谧祥和的幸福感。
或许他真的很幸福吧。
心里本已偃旗息鼓许久的痛恨忽然又有些蠢蠢欲动。我想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但看着他凝望孩子们的侧脸,却止不住觉得眼热。
他一定也常常这样专注的凝视着自己的女儿。
我不知道为人父母的感觉有多微妙。那个脆弱的小生命曾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看着她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呵护着她慢慢成熟,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幸福?
他真的很幸福。他和周文姝的孩子已经会挑选自己喜欢的粉红色毛毯了。
而我,竟然在知道自己将要当妈妈之前,先得知了她的死讯。
他和周文姝的女儿,郑洛川,甚至是穆青青,都能从他的亲情之爱中分一杯羹。可我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还没来及的发出第一声啼哭,还没来得及长成婴儿的形状,就那么死了。
而他甚至不知道她存在过。
这么多年我时常会想,她在死之前有没有挣扎过?如果有的话,她又说了什么?
“妈妈,我不想走。”
“妈妈,告诉爸爸,我来过。”
如果有的话,她一定是这样说的。
我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不远处扭一团的孩子。
“你喜欢孩子?”
他似乎没有多想,淡淡嗯了一声。
我说:“秦琛也很喜欢孩子。”
晚风不知从多远的远处吹来,传到耳中的声响像是废墟中的悲鸣。即便不看他,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我脸上,依旧淡淡的。
“秦琛当年也有个孩子,”我看着远处,觉得今日的残阳红的有些刺眼,忍不住伸手去挡:“可惜没能活下来,否则也该有八九岁了。”
风似乎一瞬间就大了起来。我被吹得眯起了眼,回头看向他,只见他额前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一双眉头蹙的死紧,眼睛里是瞬间涌起的水光。他定定地看着我,声音依旧低沉清冷,却在发抖:“……你说什么?”
我感觉我亲手撕开了自己的胸膛,一把捏住了那颗正在跳动的心。
我说:“应该是个女孩,她希望是女孩。”
肩膀蓦地一紧,他的力道像是要把我的肩胛捏碎,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只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怎么了?”
林幼清,你终于觉得痛了么?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做过噩梦?
你有没有梦到过自己被人按在床上肆意轻薄?
你有没有梦到过一个浑身是血的肉团,她有没有问你为什么不要她?
她有没有问你认不认识她?
我可是经常梦到。
导演随着迎亲队去接亲,毫不意外的被人灌了半斤河套老窖外加两瓶蒙古王,第二天回来时已经被宿醉折腾到说不出一句人话了。随行的编剧是个姑娘,虽没喝酒却吓得不轻,一直拉着我的胳膊感慨自己能回来命大。
这妹妹太天真了些,昨儿只跟娘家人只是喝点儿开胃的,今儿两边儿亲友长辈聚在一起才是正餐。
新郎新娘拜佛祭灶后拜见了父母亲友,由梳头额吉带着到新婚毡房中去梳洗换装,岱钦叔领着一众亲属开始点火。被扒了皮收拾好的全羊架在篝火上泛出引人食指大动的肉香,空气中是羊脂受热后发出的“噼啪”轻响。我抱着郑洛川和陆晨曦闲聊,聊着聊着就有些走神。
“啧,你听没听见啊!”
“……啊?”
她一脸嫌弃的扫我一眼,对郑洛川说:“儿子,我跟你墨七姨姨说会话儿,你找你幼齿叔叔玩去。”
郑洛川从我膝盖上跳下来,一张向来表情寡淡的小脸上难得出现点犹豫的神色:“妈妈,幼齿叔叔最近好像不开心。”
“那就找别的小伙伴去玩,或者让岱钦爷爷教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