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边城的这天,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先是一滴一滴,很快连成了一道道线,到后来,干脆铺天盖地压下来。
在雨水的冲洗下,前几日的暑气消散而过,微凉的空气跟着雨雾扑进马车。
那年,也是这样的天气,她第一次见到憬臣。
那时,她吃过各色毒草,躲过各种毒虫,搏斗了红眼毒狼……然后,经历了整整七天七夜,才从悬崖上爬上来。
稍一抬头,便闯入那样一双眼睛,温柔而复杂,交织着吃惊、心痛、以及疑惑。
从马车上走下来,虽淋着雨,却掩不住天生雍容。
他走到自己身边,蹲下身:姑娘,你伤不轻,在下西凉国李憬臣,随行有郎中,你可愿与我同行?
那是一个多月来,她第一次听到人的声音,如暖风拂过万里荒漠,好听得如同天籁。
她点头。
上天总算待她不薄。
他微微一笑,竟不顾她满身泥泞,直接将她抱起。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膛,暖意自他的胸膛源源不断传来,宽厚,而温暖。
窗外的浅草在雨水的洗礼下泛着油亮,路面一片泥泞。
完颜辰将手放进袖兜,里面是那块紫色的玉,西凉王的随身配饰。
自大婚大日,这块玉戴在了自己身上,国师曾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自己说:王对你一片深情,望日后王后切莫辜负了王。
那天,天气正好,阳光从东方的天空冉冉升起,刹那间光芒万丈。
身畔的男子一脸雍容,恰转头看她。
完颜辰微微笑着,握着玉佩的手微微收了收。
几日前,张子健寻了个机会,将那块玉交给自己。
至此,她方知,从醉仙楼那日起,憬臣一直都在身边。
“呆在我身边想其他男人?”夏侯靳坐在完颜辰对面,脸色阴霾,目光在她笼着的袖上看了一眼,“拿出来!”
“明知看了后会生气,又何必让自己不痛快呢?”完颜辰转过头,淡淡的看着夏侯靳。
“你该知道,没有人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想其他男人!”警告的意味已非常明显。
“你也该知道,你这招对我没用。”完颜辰毫不惧畏,“我连死都不怕,又何须怕你。”
她将头转向车外,仿佛连多余的一眼也不想看夏侯靳:“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
不出所料的,夏侯靳脸上显出痛苦而复杂的表情,转瞬即逝。
“前面就是西凉边城,过了边城,就是轩国的国境。你不是一直在等他救你吗?过了这里,就说明他彻底放弃了你。”
夏侯靳稍稍向后侧首,那个方向,正是那条大尾巴的所在。
“遣了那么多人跟着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结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完颜辰的手一直还在袖笼,指腹缓缓滑过紫玉的纹理,“正如你说的,这里是西凉通往轩国的最后一个城镇了。憬臣,一定会在这里接我。”
夏侯靳哈哈笑了两声,语气忽然变得豪爽而霸气:“好!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把你接走!”
他讲“接”字咬得特重,我夏侯靳的女人,谁也不能抢走!
*
临近轩国的边城,这是完颜辰第三次经过。
前两次皆与李憬臣同行,去轩国皇宫复仇,然后回来。
命运何其讽刺,这一次,自己却是与当日想复仇的对象一起。
自西凉与轩国通商以来,边城较之以前,自是繁华热闹不少。
虽说大雨倾城,但丝毫不影响这里人来人往。不光是当地的居民,两国的城民,还有更多南来北往的客商。这条路连通之后,北通厥国,南通东夷,源源不断的将北方的皮草,东边的珍贝运往沿路各处。
在这里,无论是酒肆、客栈,还是杂货铺,都能看到各国的风情。大口喝酒的豪客,热情火辣的胡女,老实巴交的农户,半卷纱帘的闺秀,游历四方的僧人……
夏侯靳自然没闲功夫带完颜辰在这里瞎逛,早一日离开西凉境内,自己的心早一天安定下来。早在从轩国赶往西凉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从南城门进来,一路穿城而过,很快就到了北城门。
马车停了下来,张子健正与萧轻舟告别。
“萧公子,恐怕我兄弟几人不能再与你们同行了。”张子健抱拳,一派光明硬朗作风,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嚣张下作,“我们兄弟几人毕竟是西凉人,不愿离开故土,还请公子见谅。”
“真是可惜了,张兄带来的厨子好手艺,吃得我都乐不思蜀了。”萧轻舟笑着,悠悠的摇着扇子,继续道,“这一路,多亏张兄熟门熟路,才这么快达到边境,以后后会有期。”
张子健脸上一讪,厨子自然好厨艺,那可是专门给王后打理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