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若流水,背脊挺得笔直,欣长的背影似乎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缓缓道了句:“师父神机妙算,父皇果然下旨,将庆国公府嫡系长女楼雪怡赐给楠王为侧妃。”
“嗯,意料之中,不过,如今这楠王都有佳眷相伴,你什么时候给老夫带个女娃娃玩玩。”
“师父说笑了。”
“为师还不知道你,若非心中有忘不了的人,怎会这般年纪还未成亲?”
他如镜湖般的凤眸,迸出一道裂痕,眼中流露出的痛意一闪而过..不易察觉。
幽幽道:“她——已经不在了,这世间再无她那般冰清玉洁的女子。”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当年你故意刺偏那一刀,无非是想留她性命,只不过她跳下那无垠崖,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啧啧啧……可惜啊,那女娃娃甚有灵性,非凡俗之人。”
白承瑾执棋子的手顿了顿,似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轻颤。
再次落子。
棋局再度变幻,白子骤然绝处逢生,如地狱撕开一道逃生裂口,一发不可收拾。
终,黑子落败。
翌日
康平十年——大雪
赵国初冬的第一场雪,总是这么冰冷彻骨,却又极致美丽,站在高处俯瞰整座汉京,一切都是那么渺小。
“五年了,繁华依旧,却是花落物移…”
她静静伫立于高丘上,任由刀子般的风雪肆意吹打在身上,面纱下隐约得见,瓷亮肌肤竟比雪还要白上几分,冻得愈发红润,倒显得有些气血,不似平日里那般苍白。
她流畅的墨发凌乱而飘逸,灼亮的眸光深深凝望远处繁华的京城,那九街交错四四方方的京城,仿若一盘变幻莫测的棋局。
她拢了拢披风,素手从衣襟里探出来,掌心躺着一枚通身莹润的玉蝉,湿润的眼睛盯着玉蝉,玉蝉的样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渐渐化成一张模糊人脸。
往事如水底鱼儿浮上水面——
那一日,大雨滂沱。
“呸,什么狗东西,敢偷我馒头,看我不打死你!”商贩满脸横肉,体硕肥腻,甩起鞭子狠狠抽打八九岁女孩瘦弱不堪的躯体上,一下,一下...
女孩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咬牙紧紧握住脏兮兮的馒头不肯撒手,衣服早已湿透,身上的血痕深得见骨。
啪!商贩再次将鞭子抽向女孩,将她手中的馒头抽掉地上,狰狞的脸上布满了厌恶,不屑咒骂道。
“还想吃馒
头,也不看看是个什么怪物。”言罢,转身捡起已经脏得不成样的馒头,丢给门口的黑狗。
女孩脏乱的头发黏在白皙的脸庞上,眉间水滴型印记散发出柔纱般的光,她紧紧盯着狗嘴里的馒头,最后一丝亮光在眼中消失。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醒来的时候躺在破旧的街道上,她恍恍惚惚的走在大街上,眉间的印记引来异样的目光,人们议论纷纷。
突然,一辆马车向她冲来,她惊骇不由得下意识护住脑袋,这时从体内倏地释放出强大的烈光,瞬间击碎疾驰而来的马车,她懵了,不知所以。
此后,众人唯恐避之不及,视她为怪物,一开始只是日日唾弃,后来演化为殴打…
商贩许是累了,叉着腰喘气。
她拖起遍体鳞伤的身子,爬到家狗旁边,瘦的皮包骨的手上血痕累累,她饿极了,顾不得疼痛抓起泥地里浸湿的馒头渣拼命往嘴里塞。
她不想这么狼狈,只是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跟狗抢食,真够下贱!”
“住手。”
一道软糯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怒意。
恍惚中,那约莫十岁的男孩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童,素冠墨发,面若桃瓣,白净的手持着一把油伞,雨水打湿男孩昂贵的锦衫,云纹靴沾着泥泞;
男孩浑身散发着极佳的修养和贵气,充盈着整条街道,破旧的街道似乎被染上一层容光。
“你算哪根葱,敢管老子的事!”商贩满脸不屑,挥起皮鞭直接抽向男孩,狠毒毫不掩饰。
咻!
一股强劲的气力飞来,商贩在瞬间被弹开。
锦衣护卫闪现到男孩身前,身材魁梧,浓眉入鬓,神态间徜徉着一股凛然正气,怒斥道:“放肆!来人,将此等刁民拖下去严惩不贷。”
强大的气场压得商贩毫无招架之力,瘫坐在地上。
“是!”四名白衣鬼面护卫腾空出现,武功极高,拎着商贩瞬间消失不见。
雨势渐渐变小,淅淅沥沥。
她强撑起身子,怯生生盯着男孩,眼睛如天空碧洗般清澄干净,流动间仿佛注入一道道光芒,流光溢彩。
他怔了怔,风没有吹动他的衣衫,却衣袂飘摇…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便是当朝太子白承瑾,从出生便站在权利顶峰的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更不知道,一切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