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撞下马去,往前俯身,却硬生生的压在自己那柄被劈断的残刀上。
一股悲怆涌上心头,往昔浮出心湖。
“多大?”
“十四。”
“哪里人?”
“高昌罪民。”
“噫,又是一个高昌奴兵。身上没有几两肉,还不够胡人啃几口的,拿得动长槊吗?算了,你去领张陌弓,当个she手,命会长一些。我是这队的队正,你叫我老邵就行。”
无论是在仆营步卒还是河西甲士,优秀的she手总是首先保护的对象。
一名孱弱的少年在死亡率最高的晋昌仆营里生存了三年。
胸臆间的悲愤满得要喷涌出来,迦叶跪地仰天,紧咬下唇,将喉咙眼里涌动的嚎叫压下去。跋野人很快就会到两翼搜寻,迦叶拔下老邵胸口上的断刀,插到gān土里,抱起僵绳的尸体,横到马背上,跳上马背,纵马往北而去。
巍巍青丘山,胡骑、马贼纵横,然而纵死金戈之下,埋骨流沙地里,也好过去做那不值一钱的高昌奴兵。
在那一刻,迦叶感觉自己就像风。
第三章 青丘弱水
青凤历三十六年九月,中陆的月光落在青丘山的泉水之上,纤细的赤足踩着乱石上浮动的枝叶碎影。
星辰草漫过山野的暮秋,西州莽原沉浸在清冷的月辉之下。女孩以柔媚的嗓子唱起古歌,水流石涧稚音清越。
女孩稚气未脱,柔媚的脸庞已是十分的秀美,白色衣裙,独自唱了一阵,揽裙蹲在泉边,掬了一捧清水,将jīng致的小脸浸入凉凉的水里,剔透的水珠从指缝、掌缘溢出,抬起头,微敛着眸子望着天边流卷的浮云。
穿着藏青长衫的老者默默望着泉水里支离破碎的影子,闪着冷光的发丝被夜风chuī散,似乎是映出天边流云浮掠的暗影。
女孩抬起头,看见老者双眸里噙着清泪,伸手去扯老者的衣襟。
“爷爷……”
老者低头看她,握住她的手,将她牵下泉边乱石:“我的朋友埋葬在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为了无谓的战争,葬身此地。”
“无谓的战争?他们都葬在这里?”女孩顺着泉水望上去,两边没有一座坟茔。
“都死在这里。尸骸虽然归乡,但是血肉败坏,灵魂已渗入这片土地。归途黯淡,无处找寻,这些褐色的泉石,或许还映着当时的战火。”
女孩惘然不解,从怀里掏出一只雕饰着西夜影麟图的檀木盒子:“蔡爷爷送我漫金苔,浮在泉水上,就能照亮归途了。”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漫金苔,跪在乱石前,郑重其事的将漫金苔送到水里。
蔓金苔,小叶色如金,宛如无数只萤火虫聚在一起,体态有如jī蛋一般,浸入泉水之中,小叶分散开来,蔓于水波之上,晶莹光泽闪烁夺目,将乱石上的枝叶碎影照得淡淡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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