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略略放下心来。
亦菡没有吭声。
嘉娴蓦然有些醒悟,她看看西南角的宫殿,又看看亦菡,问:“你可是来看他?”
亦菡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跪下道:“娘娘,亦菡自知人微言轻,只求娘娘想法救救承玹。下月初九,太子登基,便会杀他祭天。亦菡有心代承玹赴祭坛,只是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无能为力,求娘娘转告太子殿下,亦菡愿意代承玹受刑。”
“他果真要杀他?”嘉娴失神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头疼欲裂。
亦菡道:“当今太子对承玹积怨已深,为固皇位,不顾群臣反对,定要浴血登基。娘娘,当今太子对您用情至深,求您想法救救承玹吧。”
“用情至深?”嘉娴凄然道:“如今,他对我的要求也不过是言听计从,逆来顺受,容不得半点质疑与反对......”
“娘娘,您再无能为力,也好过我们。”亦菡仰头恳切地道。
嘉娴怀着一线希望地问:“皇后娘娘呢?”
“听闻皇后娘娘多次劝说殿下无效,已经卧病在床。”亦菡倍感无力地回答。
嘉娴沉思良久,方道:“亦菡,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你以后就尽量呆在宫中别出来,以免被其他人发现了,反而不好。”
亦菡点点头。
嘉娴回转宫中,见桌上放着一套新制的黑衣绯袖礼服。
她问新来的侍女道:“这礼服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侍女道:“禀娘娘,这是才将殿下差人送来的,殿下正在隔壁屋里议事呢。”
话音未落,承祁走了进来,道:“嘉娴,这就是祭天时的礼服,你且试一试吧。”
嘉娴低声道:“承祁,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祭天吗?”
承祁深深地注视着她,道:“嘉娴,你究竟听说了些什么?”
“我听说,你要用承玹的血来祭天。”嘉娴作好了承祁会大发雷霆的准备。
承祁闻言,却沉默了一会儿,在屋内踱了几步,方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杀他?”
嘉娴壮起胆子道:“你们毕竟是嫡亲兄弟,你可不可以不杀他?”
“自他夺取了我的太子之位起,我们便不再是兄弟。”承祁冷冷地道:“而他后来处处与我为敌,处心积虑地想要夺走你,又加重了我们之间的仇恨。如今,我杀他,不只是泄心头之愤,更是对前朝旧党的震慑,非此不能断了前朝旧党的念想。”
嘉娴知事情无可挽回,遂不再言语。
承祁今日心情尚好,又提议道:“嘉娴,我过来时,看见今夜月色挺好,不如我们在院中赏一会儿月吧。”
嘉娴点点头,随承祁走到院中,两人并肩而立,凝视着深蓝的夜空。
一弯金色的新月静静地挂在天幕之上,清辉淡淡,清风徐徐,带来若有若无的凉意。
承祁不由放低了声音,问道:“嘉娴,还记得我们在蜀中一起赏月的日子吗?”
嘉娴“嗯”了一声。
承祁慨叹道:“记得我刚被贬至蜀中时,门庭冷落、人人皆对我避而远之......你却对我说:嫁与萧郎,凤凰台上,长生风月......嘉娴,我一直都记得你说过的这句话,你可还记得?”他转过身,热切地望着她。
微风吹过,嘉娴素锦宫衣外的水蓝色轻纱随风飞舞,衬得她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嘉娴感受到他注视的目光,也转过身来,看向着一身雪白衣衫,身姿清瘦挺拔的承祁。
只见他如琼枝一树,又似昆仑美玉,月光下,他明净的双眸少了平日冷似寒冰的精芒,仿佛仍是最初清冷骄傲却不失温柔的少年。
她不禁心生希冀,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
承祁有些意外地任由她倚在他的肩膀上,慢慢伸出手搂住了她。
良久,嘉娴方轻声道:“承祁,我记得我说过的话,你也可还记得,你曾经答允我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