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我？”

    嘉和一怔，明白过来，淡淡道：“我知道，当初你并没有想要我的命；我也知道，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承祁心中微微一动。

    怯生生的璟儿在嘉和的牵领下，走进了东宫。

    嘉娴喜出望外地迎了出去。

    璟儿却躲在嘉和身后，不肯出来。

    嘉和抚着璟儿的小脑袋，笑道：“嘉娴，璟儿想必是好久未见到你，有些怕生，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刚到我府上时也是这样的。”

    嘉娴想了想，从屋里取出一只陶响球，逗璟儿道：“璟儿，来看看这个好玩吗？”

    璟儿看着叮当作响的小球，不好意思地一步一步朝嘉娴走了过来。

    嘉娴把球递给了璟儿，一脸宠溺地看着专心玩耍的孩子。

    “你这里备得倒是周全。”嘉和赞道。

    “嗯，承玹昨日让人送了一些玩具来，想让璟儿开心一些。”

    嘉和怔了怔，道：“殿下也是用心。”

    嘉娴没有作声。

    正在玩耍的璟儿突然抬起头来，稚嫩的声音问道：“娘，爹爹呢？我想和他一块玩。”

    嘉和大惊失色，见嘉娴的脸色发白，便道：“璟儿，你爹爹如今不在京城。”

    “可是，爹爹临行前说，只要我乖，便会派人接我来京城见他的。”璟儿睁大了眼睛，十分不解。

    承玹正巧走进院门，见状，蹲下来抱起璟儿道：“璟儿是个乖孩子，只是你爹爹如今有其他事不在这里了。等你长大了，自然会见到你爹爹，先和叔叔玩好不好？”

    璟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由承玹抱着去玩玩具了。

    嘉和看着一脸煞白的嘉娴，宽慰道：“孩子还小，日后慢慢再告诉他实情，想必他也会理解。”

    嘉娴泫然泣下道：“我自己尚且不能理解我自己，又怎能希望他理解我？”

    “嘉娴，事已至此，你又何苦为难你自己？”嘉和劝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过多探究无益。”

    承玹刚从屋内出来，闻言若有所思。

    隔了两日，承玹早早安排了手里的事务，便来到嘉娴院里，约她出外赏花。

    嘉娴本没有什么出门的心思，但见承玹一意相邀，便也点头应允。

    两人坐进马车里，承玹见嘉娴仍然是愀然不乐的样子，不由笑道：“嘉娴，你怎么不问我今天要带你去哪儿？”

    “你说去哪儿都好。”嘉娴勉强笑笑。

    承玹不以为意，道：“好，那今天就按我的安排来吧。”

    马车渐渐从平原驶向山间，从人声鼎沸的闹市驶向小溪潺潺的山间，承玹掀开了帘子，向嘉娴指点着山间流淌的泉水、平绒似的绿地和遍野的野花，见嘉娴渐渐也困了，便道：“你倚着我肩膀睡一会儿吧。”

    嘉娴摇摇头，只将身子靠在了车窗旁的木梁上。

    承玹微微一笑，也不去劝她，只待她闭上眼睛后，轻轻将她的身子移到了自己这边。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承玹轻轻唤醒嘉娴，嘉娴见自己已倚在他的身上，不由脸微微一红。

    承玹笑笑，先下了车，又伸出手来扶她。

    嘉娴下了马车，见一路相随的清溪在进入开阔地带后，又是另一幅景象：水面似明镜般的清澈碧透，而浅水边大片大片的芦苇浩荡如海洋，似乎如银白的雪中世界，又似乎与满天轻盈的白云融为一体，如云海一般。

    “平野无山尽见天，九分芦苇一分烟，”承玹道：“嘉娴，我们走进去看看。”

    他牵起嘉娴的手，走进这芦花涌动的海洋，细碎的芦花从层层叠叠的白云里不分方向地飘散出来，如舞动翩飞的蝴蝶，又似自在漂移的精灵。

    两人并肩走着，苇秆儿颤动，苇叶儿窸窣。

    走着走着，只见前方一汪碧蓝的溪水里，一对白鹭互相依偎着站在水中，对着自己的倒影从容地梳理洁白如雪的羽毛。

    两人停了下来。

    承玹轻声道：“嘉娴，可还喜欢这里？”

    嘉娴怕惊了鸟儿，只点点头。

    承玹轻声道：“你素日喜欢梨花，觉得这秋日的芦花可有几分相似？”

    嘉娴想了想，道：“似，也不似。”

    承玹见芦花飞上了嘉娴的黑发，便伸手帮她摘去，又轻声道：“嘉娴，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好吗？”

    正在专心看白鹭戏水的嘉娴转过头来，望向他，细碎的阳光似金粉般飞扬着，洒遍了她的淡紫裙子和她的俏脸。

    承玹低声道：“嘉娴，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