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荣乐长公主与驸马先后故去,虞咏怀又被抱入宫中,公主府本应由宗亲所收回,但先帝却说等虞咏怀长大还可以入住,因此这么多年来,公主府还依旧由当年荣乐长公主身边的人打理着。
进了门,虞咏怀本想叫人传膳,但舒惠郡主却念叨着京中一家酒楼的醋鱼,虞咏怀一听也想觉得馋了,便不叫人在公主府中开火,直接叫酒楼送菜来。
等着无聊,虞咏怀便派人去请绣坊管事,又同珍珠说起她的安排来。
舒惠郡主早对珍珠说过会将她带出来,虽时间不定,但叫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珍珠心里一直盼望着舒惠郡主哪天来接她走,因此老早就打包好了行李,两套素净些的衣衫,几十两银子,还有自己的一些绣活,除此之外,那些个恩客们送的钗环首饰,她早就留了条子,说要分给楼里其他姑娘。
见她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出来,虞咏怀担心她用度不方便,便又叫人去给她现准备一应用具。
珍珠推辞不受,虞咏怀便道:“如今你也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我将你记在公主府名下,日后你白日去绣坊做活,晚上就回长公主安置。”反正府里空荡荡的,多些人气反倒没那么冷清。
说到这,虞咏怀调皮一笑,“若是日后有因缘,我再叫人替你张罗住处。如今你一个人,还是在公主府里安全些。”
这话可叫珍珠红了脸,但她心里却没想那么多,只要能出来,便是日后孤身一人,她也不怕的。
不一时,绣坊管事赶来,听了虞咏怀的吩咐,心里也不敢轻视这个从青楼里出来的姑娘,当即就对虞咏怀和舒惠郡主保证道,自己一定会好生关照这位珍珠姑娘,不该说的,他绝对半个字都不会吐出去。
说完管事又小心提醒虞咏怀,珍珠姑娘哪都好,就是这这名字,恐怕有些不妥当。
虽说绣娘们一般不见外客,但人来人往的,要是传出去什么风声,叫外人们议论起来,到底对珍珠的名声不好。
虞咏怀和舒惠郡主就明白了。她俩还觉得挺可惜的,珍珠珍珠,珍珠其人,不就如珍珠一般吗。
“既如此,你便叫‘静荷’如何?”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安静怡然,不染纤尘。
舒惠郡主觉得挺好,名字好听,寓意也好。珍珠自然也明白其中心意,便感激地答应了。至于姓氏,虞咏怀不提,估计静荷也不会挂念从前将她卖入青楼的父母。
虞咏怀跟舒惠郡主潇洒了大半日,最后赶在晚膳前回了宫。
早早回宫复命的宫人只知道康懿长公主是跟舒惠郡主一起玩乐去了,哪里想得到她们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往那等地方跑,连带着太皇太后也只知道她们小姐妹凑到一处去了。
但虞咏怀不准备瞒着太皇太后,毕竟被表兄撞见了,要是叫他哪天一不小心漏出话去,还不如现在就主动坦白呢。
但怎么个主动法,这也是有讲究的。
虞咏怀当然不能说她跟表姐兴冲冲地跑去春风楼赎了个漂亮又能干的花娘出来。要是这么说,那太皇太后就要问了,怎么想起这一出的?是今天才认识人家,还是早就认识了?要是早就认识,那是多早?之前去了几次青楼?一开始去那是想干什么?是你们自己想去,还是谁带你们去的?······
简直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根藤上七个瓜,谁也别想跑。
好在虞咏怀早就掌握了在长辈面前说话的技巧,她乖巧地依偎在太皇太后身边,给她讲述了一个“狠心爹娘不做人,可怜姑娘落风尘,坚强聪慧练手艺,幸得郡主赐新生”的感人故事。
周围都是上了年纪的姑姑们,听了这般可怜姑娘的故事,谁的心肠不软上两分。
太皇太后千帆阅尽,自然不会对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偏见,但既然有李尚食在前,她还是点了点虞咏怀的鼻尖,“不怕又遇上个白眼狼?”
“怕什么,真要是白眼狼,难道孙儿没本事收拾得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倒不是虞咏怀的性子。她身在高位,掌握着别人难以企及的权利与力量,何须忌惮那些跳梁小丑,任何人想要与她作对,且先看看自己的骨头几斤几两!
太皇太后之前一直不提李尚食的事,心里还怕她放不下,如今一见,倒是不担心了。
你认定的朋友某一天或许会背叛你,你以为的敌人某一天或许能以利相交;你捧出一颗真心,别人可能不屑一顾,他人的真情厚谊,你也可能一无所知。
人心难测,我自屹立。
吃过一次亏,虞咏怀当然不会再毫无防备。
陪着太皇太后下了小半天棋,虞咏怀又想起静荷的针线手艺来,她来了精神,便央着太皇太后宫里的一位李姑姑指点自己。
李姑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太皇太后还奇道:“这是见识过人家的厉害,自己也知道上上心了?”
往年虞咏怀是不耐烦这样的细致活的,总觉得费时间又费眼神,但她是公主,自然有的是人来夸她心灵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