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出巡,事关重大,并非一句话吩咐下去就能上车启程的。其中多少车船人马、粮草用具,若不花上一两个月,哪里准备得好。更何况还有沿途路线安排、安营扎寨、侍卫人选······
熙宁帝回宫后,一句话下去,朝中几位重臣顿时感到压力如山。
天子出巡是一回事,湖州旱灾是一回事,眼看着太皇太后的千秋就在眼前,偏偏陛下立后选妃之事还没个着落。
朝中各部翻账本的翻账本,开仓库的开仓库,准备粮草的准备粮草,调集人马的调集人马,更有御史台的大人们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着谁出了差错,好参他一本。
有些大臣身负机要,出了衙门之后也不跟同僚们喝酒看戏了,匆匆回家关在屋子里,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将陛下三声五令要保密的事情泄露出去。
外边儿忙得鸡飞狗跳,宫内六局也不得清闲。这陛下出行,往哪走去干什么他们管不着,可着一路上的衣食住行总该是他们负责的。这出去一趟,那就是流水的银子花出去。偏偏长公主眼神厉害,谁也别想浑水摸鱼,糊弄半分。
有尚食局的先例在前,各局各司那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大意。
如今赶上太皇太后寿宴,幸好他们早有准备,否则便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觉的连轴转,那也没法把事情都办妥当。
“殿下,这是拟好的宾客单子,您先过目?还是直接给太皇太后送去?”
宫人捧来厚厚一摞宾客单子,里面不仅有皇室宗亲、勋贵大臣,还有各家准备携带的家眷。哪家不是拖家带口的,有些人家祖孙三代都准备进宫给太皇太后贺寿呢。
掌事女官最近为难得很,这人数未免太多了,真要这么定下来,恐怕大殿上都挤不下,寒冬腊月的,真要摆在殿外,非得冻倒几个人不可。可这单子上的,哪个是她一个小小内宫女官得罪得起的。
虞咏怀草草翻了翻,勋贵大臣倒是没多少人,只是这么拖家带口的,家眷倒比正经臣子多出好几倍。
“皇室宗亲这一部分,就按着他们的意思办,多少人都随他们的意。其他勋贵臣子,家中长辈可以进宫拜见,至于子女,若无功名爵位,就只带嫡出的来吧。”
虞咏怀之前的就询问过太皇太后的意思,皇室宗亲如今多是她的子孙后辈,王爷公主们虽不是她亲生的,到底有情分在,年纪大了,就更喜欢看儿孙满堂了。王府里那些庶出的孩子,她往常也难得见到,此次十有八九会跟着来,她也挺高兴。
勋贵大臣家的长辈,不管有没有封号品级,太皇太后都会给个面子。至于小辈们,她想趁机给虞咏怀和熙宁帝张罗亲事,那就只用看各家嫡出的孩子了。
如此倒能减下不少人呢,女官松了口气,自安排人往外边传话去了。
接到消息,各家反应也不尽相同。王妃们心知太皇太后是想图个热闹,纷纷松口同意带上庶子庶女。老封君老诰命们都觉得有面子,心底也欢喜。若说有谁失望,那自然是各家没有功名爵位的庶子庶女了。
明家家主送走宫内传话的内监后,便一脸凝重。他回到后院,话还没说,先对明夫人叹了口气。
明夫人一早便得了消息,此刻心里只有得意,那贱人在老爷身边吹了那么久的耳旁风,如今宫里的意思下来,看她们还怎么得意。
明家家主坐在屋内,沉思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要不,先把五丫头记在你名下?”
明夫人冷哼一声,“老爷道宫里人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话也是,若是被当众叫破,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等到寿宴这天,虞咏怀就待在太皇太后那里,有时命妇前来请安,她也跟着招待同辈姑娘们。
这会儿太皇太后正跟先帝原配皇后娘家嫂子说话。这位夫人也是大家出身,言行举止都进退有度,加之太皇太后原本就挺喜欢自己那儿媳妇,这会儿这位夫人聊起自家小辈们,太皇太后也是一脸慈祥地听着。
“臣妇的长子随师长出门游学,如今也没回来,今天就只带了个丫头来给您老人家拜寿。”
太皇太后就招呼站在承恩公夫人身后的姑娘,粗一打量,倒是个好孩子,太皇太后问了几句话,就叫虞咏怀带她去偏厅,跟别家姑娘们一处玩去。
等人走了,太皇太后才问:“这丫头不错,几岁了?”这其实就是在问她可定了人家?
承恩公夫人笑了笑,回道:“开了年就十三了,前段时间说了臣妇祖母家的孩子。”
承恩公夫妻俩倒是看得清楚,皇家是不会允许一家连着出两位皇后的,与其费心巴力地把孩子送进宫去做个普通妃嫔,还不如在宫外好好找户人家,正正经经地当家过日子呢。再说了,太后也不是陛下生母,如今能有个承恩公的爵位,自家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就行了。
少折腾些,还能落两分体面。
可明家不折腾不行啊,要是再不放手一搏,自家这爵位到头了,以后又该如何呢?
明夫人在外间等着太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