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帝与虞咏怀同顾老先生一起上山下乡,各有所获。
熙宁帝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与之前在当地官员陪同下走访所见一一对比,心里也看出些名堂。所幸出入不大,起码说明底下人经过一番调整调动,如今都老实不少,至少不敢太糊弄他。
而虞咏怀更是见识了小农之家的生活不易,一年到头养鸡种地,但收获的粮食养大的鸡鸭却没有多少能落尽自己肚子里。除了交税,还得拿去换了银钱,买油盐酱醋、针线布匹,遇上家里人病了,更是少不了花费。
走到最后,虞咏怀还悄悄问熙宁帝:“哥哥你说,若我们生在贫寒人家,你能不能养活一家人啊?”
熙宁帝趁无人注意,敲了敲虞咏怀的脑袋,“你说呢?起早贪黑也一定要叫你和祖母吃饱饭的。”
虞咏怀闻言便很高兴,“也不用哥哥一个人辛苦。我也会做家务干活织布绣花补贴家用。”
熙宁帝摩挲着一直佩戴的小荷包,点点头道:“念念真乖,有你在,咱们家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至于虞咏怀绣活平平,可能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事,熙宁帝就选择性地视而不见,总之自己不会连她都养不起的。
两人在顾老先生的庄子里用过午膳后,熙宁帝又同顾老先生手谈了一局,期间不问政事,只说闲话。虞咏怀就在一旁观战,顺便也一起聊聊天。
“殿下如今大了,也不知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挑好驸马没有。”
虞咏怀没想到话题竟会转到自己身上,但顾老先生既是师长,又向来待他们亲厚,感情自然不同旁人,因此这话说出来,便如长辈打趣小姑娘一般。
虞咏怀哪里好意思告诉他实情,闻言便埋头看着棋局,好似在绞尽脑汁地想那破局之法。
顾老先生远离京城,也未刻意打探过京中情况,见虞咏怀这样,一时还真拿不准她是在害羞还是在掩饰心上人。
熙宁帝笑着看了虞咏怀一眼,又转头对顾老先生说道:“皇祖母自然是为她操碎了心,恨不得把京中世家子弟一个个筛过。只是忙活了好些时日,也没碰上个称心如意的。”
顾老先生相信这是太皇太后干得出来的事,只是姻缘一事,向来不好说啊,因此他只道:“殿下这般聪慧灵秀的小姑娘,定能找到个如意郎君的。”
熙宁帝赞同地接道:“正是如此,总有人一辈子都要把她捧在手心里。”
顾老先生笑着点头,还不忘对虞咏怀说:“陛下金口玉言,殿下可听到了?”
虞咏怀起身给两人斟茶,趁机背对着顾老先生,恶狠狠地瞪了熙宁帝一眼,“听到了,既然哥哥说了,这话我就记在心里了。要是以后有人敢对我不好,那咱们再走着瞧!”
她自己为自己凶狠可怕,却不知这幅样子落在熙宁帝眼里,确是小姑娘淘气可爱得紧。
三人说说笑笑,一盘棋下完,熙宁帝便也该带着虞咏怀告辞了。
顾老先生将人一路送至庄子外,才在熙宁帝与虞咏怀的劝说下止步。
望着远去的车驾,顾老先生偏头对长孙说道:“陛下胸怀广阔,心智坚定,正是明君之相,你生逢良时,若是出仕辅佐如此君主,也定能得展长才,不负此生。”
顾行点头应是,心里却还有所思。
顾老先生待车驾走远后才返回庄子,顾行也不言不语地跟在他身边。
待到无人处,顾老先生才问道:“说吧,你有何心事?”
不等顾行回答,顾老先生兀自猜想道:“难不成是见了长公主,便生了爱慕之心?”
被人戳破心思,顾行却还能面不改色。
“祖父言重了。”他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孙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顾老先生盯着池塘,缓缓道:“好,好。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孙儿还有书未看完,这便告退了。今日四处走动,颇费体力,还请祖父早些休息。”
顾老先生点点头,让他自去便可。
脚步声渐渐远去,顾老先生撒了一把鱼食在池子里,看着蜂拥而来的锦鲤,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世上哪有两全之事呢。
孙儿少年英才,又得他精心培养,日后便是顾家的顶梁柱。若是尚了长公主,那一生抱负便要成空啊。他游学多年,至今尚未娶亲,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朝堂上一展长才吗。
顾老先生摇摇头,却又为虞咏怀的婚事担忧起来,家世人品样样出众,还一生甘做闲云野鹤的青年才俊,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呢?
虞咏怀不知道才半天的功夫自己就又吸引了一大好青年的目光,此时她坐在车厢里,摇摇晃晃间,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脑袋都已经不受控制的偏向一边,马车一个转弯,她又清醒过来。
虞咏怀生怕熙宁帝使坏,连忙坐正身子,一看却发现熙宁帝正在闭目养神,她心里松了口气,又悄悄往边上挪了挪。
坚持,千万坚持住。不能睡着,绝对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