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快来瞧瞧,又有人跪在城隍庙前,不知此人所求为何。”说话的是一荆钗布裙的妇人女子,单手环抱楼阁的柱子,脖子抻的直直的,身子可劲往外探,可这烟雨蒙蒙,乌云闭月的,总也瞧不清楚。
宁桑坐在屋内,单手撑着头打盹,弄月突如其来的大喊,扰乱了宁桑的睡意。她秀眉微蹙的叹了口气,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心想,这弄月,花信之年还如此欢蹦如豆蔻稚女,也不知似谁。
恼归恼,宁桑还是懒倦的扶着桌子慢慢起身,伸了伸懒腰,摇着扇子慢慢踱步跨出了房门。
弄月耳朵机灵,听见了回廊里的响动,连忙回头,正瞧见宁桑往这边走来。
她还是十年前初遇时的模样,一身茶白色宽松袖右衽裙,显得身子很是薄弱;长发只用一胭脂红缎带高高的束起,手里是万年不变的金丝白柄团扇。
“快来,快来。”弄月见宁桑走的忒慢,忍不住招手催促,生怕庙前的人儿下一瞬便会不见似的,顺带扭回头瞧瞧人还在不在。
宁桑也不理,只管走自个儿的。不紧不慢到了弄月身边,果真瞧见了城隍爷庙前的身影。
不似弄月肉眼凡胎,宁桑瞧得真真的,那庙面的一抹身影原是个妙龄女子,看那一身打扮,不像寻常布衣儿女,何苦这更天在雨中等?
弄月看宁桑盯着人影不说话,便从从廊椅上跳下来,和她坐在了一起,瞪大了杏眼,问:“阿桑可是要出手相助?”
宁桑收回视线,半耷拉着眼皮,懒懒的说:“世间事那么多,我可管不过来,随她去吧。过不了多久,家人自会寻来。”
弄月努了一下嘴巴,改盘腿坐,伸出手玩起越来越大的雨,心里腹诽,约莫一会就该等来“城隍奶”了。
世间太爷爷应着太奶奶,那城隍爷,总该应着城隍奶吧,可宁桑不许,弄月觉得白白可惜了好名,明面上不叫,心里念叨念叨总是无碍吧。想到初次“城隍奶”叫出口,宁桑脸上那疑惑、惊诧、恼怒交织于一起,变幻莫测的神情,弄月仍觉得可笑,竟不知不觉“咯咯咯”笑出了声。
宁桑瞧着弄月一脸狡黠,大抵又在臆想,不禁低声说了句,“痴儿。”
雨势越来越大,暮春之际,这人儿的眼皮总不听使唤。弄月双手托腮,几近昏昏欲睡。
宁桑瞧着跪着的人影动了一动,似是熬不住了。也是,富贵人家儿女何曾受过苦楚,熬不住了好啊,一会自行归家,省了费劲。
思索间,宁桑便瞧着人影晃动了两下,应声落地。
弄月这下清醒了,扭头不解的看着宁桑,心想,不对啊,往常阿桑早该出手了,此次怎的如此铁石心肠?遂问:“阿桑,何不出手?”
宁桑内心也揪着,叹了口气,问弄月,“你可知此女子是何人氏?”
弄月摇头,“阿桑都不知,我怎可知?”说罢,见宁桑忽而起身,念了个诀,凌空一跃,凭空消失了。
哎,“城隍奶”可算出手了。弄月心满意足的打着哈欠走回房间,可以睡个好觉了。
城隍庙的门咿咿呀呀的开了,风携着雨丝,窜了进去,幡幢呼呼作响。
原本歪斜在地的人影似是受了感召,竟慢慢清醒过来,望着大开的庙门,虽虚浮无力,亦强撑着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进庙内。
谁知女子将将进内,庙门就“嘭”的一声紧闭。
庙内漆黑一片,幡幢亦随风止而不动,愈加静默。霎时间,所有烛光无人点而自燃。
女子受惊,身体不禁往后退却,直至撞上庙门,吃痛跌坐在地。
起初因自己有所求,未多加思虑,如今细细想来,却是自己鲁莽了,竟将自己置身如此不安之境,外头阿爹阿娘,还有……何公子,若是寻不着自己,可怎的是好。女子思及至此,不觉泪湿满面。
“尔在外苦等,莫不是有所求?此时已入我门,何故惊惧至此?”宁桑隐身在房梁之上,等着女子,却见她只顾哭泣,迟迟不上前诉说,耐不住先行开口询问。
女子怔住了,空空如也的庙内不知何处来的声响,一时间忘却了啼哭。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拉着袖子胡乱擦了下脸颊,却发现是徒劳。淋了近半夜的雨,浑身湿漉,哪里还能擦,怕是吓傻了吧,索性不擦了。
似是鼓足了勇气,女子盯着庙内的城隍爷像,一步步走向跟前,跪倒在蒲团上,深深磕了三响,温声细语道:“小女姓柳,名撷枝,虞城东,永安街柳家人……”
在虞城东永安街落户的,一般是商贾、名士、名家,而其中最有名的属柳家。柳家祖上原为武将,开国初期曾立下汗马之功,亲封车骑将军,然,为官不足一年,柳将军以家中老母身患顽疾为由请辞回乡照料。圣上念及孝顺,赐百金,良田百亩,荣归故里。柳将军回虞城后,恰逢战乱初定,百业待兴,一番思虑后投身丝绸买卖,不足五年,一跃成为虞城甲富。家中子女亦甚是谦逊有礼,经营有道,且乐善好施,至此一甲子年间地位未有撼动,而名望更甚。
宁桑虽然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