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还沉浸在宁桑为什么有情郎却不告知自己的怪想中,冷不丁冒出个去而复返的何遇,这头颅似拨浪鼓般两边瞧,以为宁桑与何遇早有预谋,一时气愤,在心里暗暗咒骂,人言常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好嘛,这俩竟在庙里做出这档子事来。
于是转身先骂何遇,“你这厮怎敢回来,莫不是瞧着柳家得不着了,便来诓我阿姊。休要有此等歪念,十里八乡可尽知弄月我不好惹。”
何遇一脸疑惑看向宁桑,欲开口辩解,可哪里能挡住弄月的利嘴,只“我我我”的半天,不成一句。
弄月一时半会冷静不下,宁桑不得已使了个法术,禁了她的声,看她张牙舞爪,暴跳如雷,少不得说一句安慰,“弄月,你先听我与何公子道明前因后果,切莫焦躁。”
何遇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安静了,向着弄月作了个揖,便自行落座。
宁桑倒了杯酒给何遇,顿了顿,看着站在一旁两手叉腰气呼呼的弄月,也给她斟了一杯,奈何弄月不领情,头一扭,就是不理。店内一时寂静。
何遇自顾自的喝了两杯,这会,食指摸着已经空了的酒杯沿,欲言又止,“……撷枝,可……无恙?”
不开口可还好,这一说,弄月一屁墩坐下,仰头灌完一杯酒,而后重重拍在桌面,亏得杯子坚实,否则非碎不可,抿着嘴两眼瞪着何遇,似是在骂,“好与不好,尔岂不知也,方才不顾,现下还装甚心系佳人的鄙相。”
宁桑无奈的摇摇头,边倒酒边说:“需感谢弄月,可别瞧她这会子犯傻,其实人牢靠着,她送柳姑娘回府,必无恙。且柳姑娘心智不与常人同,假以时日,定能开阔如常。”
何遇点点头,起身向弄月深鞠一躬,未起,道:“弄月姑娘心地善良,不辞劳苦,何遇在此谢过。某虽不才,然,亦非无耻之辈,其中误会,某可细细说来,但求弄月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弄月微微一思忖,对着宁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宁桑会意,解了禁。
“我且听着,若仍是狗屁不通,可莫要怪小女子蛮横无理。”弄月道。
何遇这才起身,“但凭姑娘处置。”
五日前,虞城在数十日的烟雨之后,终于短暂见晴。不归酒馆迎来了许久的客满,弄月忙的不亦乐乎。
宁桑坐在廊椅上,听着市集与前院酒馆的喧嚣,深感无趣,正摇着扇寻思着如何消磨日子,发现阿丑小蛇正往这边来,赶紧起身,拾起盘在地上的阿丑,揣在怀里细细端详,似乎又大了点,也有力了些。
前几日与弄月一起收拾城隍庙,阿丑不知为何骤然变大,身躯不受控制,尾巴一甩,竟将庙内物什撞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宁桑想到此事,摸着阿丑小蛇道:“得亏今日无事,随我一同去罢,可不许与前几日一般发作,可知?”说完便消失去了城隍庙。
至庙内,宁桑上看下看,委实凌乱,只得施法,洒扫的洒扫,擦拭的擦拭,挪位的挪位,甚是忙碌有序。
自己则寻了神像前的供台坐了上去,侧倚着石底座,惬意地闭着眼,心下想,换做生前,只怕明日也不一定能收拾妥当。一时陷入沉思,竟轻易入眠,梦中往事具现,宁桑似是被魇着了,无法清醒,直至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间看见两个身影快步跑进来,此时打了个正面,宁桑见躲避不及,连忙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
两男子未料到如此破旧的小庙内竟还有人在,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稍稍往前作揖,道:“在下何遇,见今日大好,携友人霍兄一同游湖,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不得已闯入贵宝地,还请姑娘见谅。”
房顶沙沙作响,这雨怕是不小。
宁桑稍稍放下团扇,露出一双眼睛,扫视了一下面前的两人。身着靛蓝劲装,正在作揖的,该是何遇了,而旁边立着的,一身霜色直襟长袍,手拿折扇,亦在打量自己的,怕是何遇口中的“霍兄”了。
“在下霍星辰,幸会姑娘。”霍星辰原本还在上下扫视着面前的女子,正疑惑其周身怪异的法力,没来得及作揖,恰巧对上她带着探究的凌厉眼眸,这才回过神来,闭了手中的折扇,从容作揖。
宁桑不欲与人结交,只懒懒道:“此地非吾所有,二位可自便。”
霍星辰与何遇见状,心下了然,为了避嫌,两人只立与门旁,权当是欣赏雨中美景了。
半晌,霍星辰听见何遇低低的长叹了口气,打趣道:“何兄莫不是嫌弃这美景无窈窕佳人相伴,只得我一乡野粗人坏了氛围,心有不甘?”
何遇闻言,爽朗大笑,“只怕若是佳人在旁,遇,更加惆怅罢了。”说起佳人,何遇倚着门,稍显气馁,“前两日,柳公深夜暗访家宅,欲说服我放弃上京,在虞城谋一营生,如此,柳公可放心交柳姑娘于我。”
这倒是难得,以柳家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够不计较何遇的出身,确是开明通透,独独不允其上京,怕是柳家知晓伴君如伴虎,朝堂暗涌,不想自家女儿整日担惊受怕罢了。
霍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