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眨眼间便到了春祭日,府里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宁豆带着侍女大清早开始做洒扫,贴窗花,挂年画,忙的是热火朝天,而里屋的宁桑,愣是睡至日上三竿,方撑着懒腰起身。
平日里宁桑辰时整需起身习武,可春祭不同,依着老祖宗的说法,春祭日若是被人催着骂着,便是赶走了来年的好运,于是这一日成了许多似宁桑这一流之人的钟爱之日。
其实她们做事,哪能没有声响,响动虽小,却也架不住宁桑耳朵好使,被吵醒过几次,每每寻思着起身吼上一两句,总能忆起那年她刚知晓春祭日的习俗之时,一直赖着不起,被吵醒后乱发脾气指责了一干人等。
她阿爹闻讯而来,虽未责骂自己,笑意却渐渐淡了去,摆了摆手遣散了下人,一把抱起她坐于凳子上,他自己亦是坐下,似以往与来访之人谈笑般与自己道,“昨日爹爹与你说春祭日的习俗,阿桑可是牢记在心了?”
她从未见阿爹如此生疏待己,心内隐隐回神自己似乎做错了事,不敢抬头看他,声如蚊,“记……记得。”
“爹爹上了年岁,记性差,阿桑与爹爹说道说道,昨日,爹爹说了甚。”
“爹爹说…。。说…。春祭日不可责骂于人……”宁桑说到最后,几不闻音,还未待她阿爹再问,她自己瘪着嘴,不敢哭出声,豆大的泪珠扑簌扑簌的掉,断断续续的又说,“阿桑知……知错了,不……不该借题发挥,责骂于人。”
她阿爹心软,抱过她,拍着背,柔声细语的说:“知错就好,宁豆她们虽为仆役,却是忠心事主,并无过错。若是阿桑因着主子的身份便任由自己性子,再妥帖之人也难免生异心,所谓相处之道,便是以己之心换彼之心,阿桑可省得。”
怀里的小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埋头一顿呜咽,抽抽搭搭的回着话,“省得,阿桑省……省得。”
宁桑不喜回忆往昔,总觉着自己混账,她今日勉强睡的足,心情自是好,裹着被子坐起身,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宁豆听见了声响,领着人掀开了帷幔,准备着伺候她更衣。
她撑开眼皮看了看,是前几日备下的新衣,石榴红扎眼,甚是合她的心意,麻溜的出了被窝更衣洗漱。
待她整装完毕,她方瞧仔细了身上这一身新衣上的花纹,细致精巧,栩栩如生,以往从未见过,遂问宁豆,“这花纹甚是独特,你可知出处?何名堂?”
这可难倒了宁豆,她那刺绣的本事也是绣娘教宁桑时,从旁学了点皮毛,难登大雅之堂,平日里亦不能随处走动,哪里晓得是何名堂?只困窘的摇摇头。
宁桑挑了挑眉,稍显可惜之态,少顷,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不自主的呵呵傻笑,随即转身往门外跑。
宁豆等人已是见怪不怪,打小跟着这位大小姐,未曾哪次猜准过她的心思,如此突然之举,实乃常态,故一群人亦是跟着跑在身后。
今儿个凌晨大雪,鹅绒般大小的雪花,足足飘了一早上,积了满院,宁傧领着一帮人正除雪,远远的瞧见一身红装,在皑皑天地之间疾跑,衣袂翩翩,似是一把燃烧正旺的火,暖到了人的心窝窝里,待人到了跟前,迎面入眼一张笑意明媚的脸,许是跑得太急,颊带红霞。他心下稍叹,当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红衣胜霞肤胜雪,不负十几年岁的谨慎防备,不禁老眼盈泪。
他又瞧了瞧宁桑只穿了单薄的新衣,板起了脸,“小姐岂不知天寒地冻,最易染疾?”
宁桑摸了摸鼻子,赧然一笑,“小豆儿姐在后头呢,无碍的。”
宁傧抬眼往她身后望了望,果然看见宁豆一踩一陷,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赶,怀里抱着厚实的火狐绒氅,方脸色稍霁。
宁桑看他缓和了些,笑嘻嘻的晃着袖袍,问:“傧叔傧叔,你瞧,这女红的功夫厉害的紧,阿桑所学,竟不知出处,傧叔可知晓?”
宁傧当然晓得,府中上上下下,事无巨细,需得他过目。他背着双手,打趣道,“哦?阿桑所学?小人怎不记得我家小姐竟学过女红?”
宁桑被这么一问,“哎哟”一声,羞得满脸通红,她不爱女红,府中请的绣娘不下十个,无一人能挨过三天,托词说姑娘资质过人,无需费心费时,羞死个人。她捂着脸,“傧叔,可莫要取笑阿桑,我虽朽木,难以雕琢,可好学之心却是不乏的,傧叔且告知阿桑罢。”
宁傧边乐呵呵的笑,边拿着赶来的宁豆手上的氅袍,抖了抖,给宁桑披上,稳稳的系了个结,才细声细语开口,“不是阿桑学识浅显,是那绣娘于上月方从都城镐津辞官回乡,上了年纪,只余一小徒相依为命,为了谋生,开了个秀坊。小人上街买年货,经过秀坊,进去看了眼,绣工着实新奇,便定了小姐和夫人春祭的新衣样式。”
“如此。”宁桑听着,微微颔首,这一瞬还愣神,下一瞬便笑开了花,拉着宁滨的袍角,道:“傧叔,阿桑觉得新鲜,那绣娘可否来府上教习几日,也让阿桑开开眼。”
这可新鲜了,府中众人谁不知他们家小姐坐不住,如今倒想学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