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这也是他愿意给自己让坐的原因……江韵清这样想着。在江韵清心里,其实更想问一问他叫什么?家住天津哪里?是不是去往上海?但见青年目光沉静,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似乎想着什么心事。她一个姑娘家,也就不好再去搭讪。
一直到火车弛近上海,江韵清再没有同那青年说话的机会。准备下车的乘客向车门处涌,青年男子离开了江韵清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干净衬衣都被汗溻湿了。她本想下车后再同他道声谢,但等走下火车,却连他瘦高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从外表看去,坐落在英租界小沙渡路合兴坊的这座二层小楼显得颇为气派。从临街的马路拐进弄堂,便少了人马车流的喧杂,显然非市井之地。江韵清从弄堂口下来,付了黄包车的车费,依照信封上所写地址,寻到弄堂深处,抬手叩响标有15号门牌的铁门。
很快便听到门内传出女童稚嫩嗓音的回应。接着,铁门上方拉开一个圆形孔洞,一只眼睛附在上面。和江韵清的目光交汇。
你是谁?
江韵清问:这是陈烈家吗?
没有回答。漆黑眼珠定住。
江韵清恍然大悟,柔声问:你是不是华姿?
那眼睛动了一下,依旧问:你是谁?
我是你二姨啊!天津你姥家的二姨。小时候我见过你一次,那时你还在吃奶,当然记不得我啊。
我妈叫什么名字?问话声充满了警觉。
江韵清止不住想笑:江汰清啊!
别名呢?
别名?
就是小名啊……
江韵清笑起来。你还知道你妈的小名啊。大青!你妈叫大青,我叫二青,你三姨叫……
话音未落,眼睛从孔洞处消失,接着响起门闩被拨弄的声响。只是那声音响得艰涩,想必是门闩与插孔之间有些走形,又或是小孩的手上缺了力气。
江韵清耐心等着。待铁门闪开,一个头发枯黄的女孩几乎撞在她的腰上。她紧忙抱住,想用手拢住她的脸,好好亲热一下。却不想女孩返身迅速关好铁门,又颇为费力地对付起那滞涩门闩来。在江韵清的帮助下,铁门迅速栓死。女孩这才站定,有些羞涩地看着江韵清,叫了声:二姨。
江韵清半伏身子,和那女孩齐高。忽然看清这女孩眼睛虽然晶亮,却面黄肌瘦,头发过肩,显然好久未曾打理过。想到大姐的病情,心内不禁有些酸楚。
女孩呆呆看着江韵清,说,姨,你长得真像我妈!
江韵清这才醒悟过来。朝迎面的楼层看去,问:你妈呢?快带我去看你妈。
女孩闪了一下身子,迷惑不解地说,我妈,我妈出远门啦!你不知道?
出远门了?怎么会!信上不是说,你妈病了吗?
没有。出远门了,走了好久了……
江韵清的心里升起一个巨大问号。皱眉问:你爸呢?
爸爸出去了。刚走。过一会就该回来了。
天色近晚。寂静里忽然响起一阵细弱哭声。女孩一愣,急忙向楼内跑去,边跑边说,弟弟醒了。我要去照看他。
江韵清随在女孩身后,走进这幢灰瓦砖房的小楼。见一楼客厅摆设阔绰,沙发、藤椅、立柜、几案一应俱全,几只崭新的描红色铜包角皮箱很规矩地摆放着。哭声是从楼上传来的。江韵清将行李放下,急忙沿楼梯上去。见外甥女华姿跪在床上,正在徒劳地安抚着躺在床上哭啼的婴儿。
江韵清上前,俯身将婴儿抱在怀里。这才嗅到二楼的居室里有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婴儿下身没穿裤子,上身穿一件破烂背心,有些肥大,显然是抽掉棉花的夹衣改作而成。
婴儿在江韵清的怀里安静了一会,仍旧啼哭不止,任江韵清怎样安抚,也不见效果。华姿在一旁将手指伸进婴儿嘴里,说,弟弟饿了,以往饿的时候,就是怎么哄都不行的,只好让他吮手指。
那快去给弟弟拿些吃的啊。江韵清说。
可什么吃的都没有啦……华姿黯然说,红薯都吃完啦。
江韵清说,你去把我放在楼下的行李拿上来。
女孩下楼之际,江韵清抱着婴儿在屋内踱步。抬眼见居室的格局虽然宽敞,却显然是少了摆设的缘故。除一张堆满杂物的桌椅,整个房间内空空荡荡,填满了向晚的夕阳。和楼下的客厅比起来,显得异常寒伧。
依照吩咐,女孩打开江韵清带来的包裹。从包裹的夹层拿出路上吃剩下的两块烧饼。江韵清拿过一块,咬一口,在嘴里嚼碎,再吐一点在指尖上,递进男婴嘴里。男婴不哭了,却等不及,雏鸟一样拱到江韵清嘴边,直接从江韵清的嘴里啄食,让江韵清心里起了一阵麻酥酥的寒意。低眉一看,见华姿手端另一块烧饼,不知如何处置。抬头看一眼江韵清,低头嗅一嗅烧饼。江韵清问女孩:华姿,你也饿吧?饿了就把那块烧饼吃掉。
女孩笑了。问:我可以吃吗?
江韵清点头。说,有啥不可以的。
女孩埋头吃那块烧饼。起初吃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