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翠喜心头想的无非就是替宝利金杂技班吊住金主，如果可以顺利谋得金主的赏识，指不定以后就能吃饱饭、穿好衣了。翠喜并没有长远的打算，宝利金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杂技草台班子，对她这样时不时地跟着杂技班风餐露宿的打杂丫头来说，吃饱穿暖就是最大的夙愿。

    千重雪驻足在河边，回头就见翠喜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只是，那清澈的眸子里倏忽闪过一丝贪婪的暗光。那是贫贱之人遇到机运之时最常露出的情绪。

    千重雪莞尔一笑，墨眸里晕染着一抹醉人的晚霞：“翠喜，我缺一个丫鬟。”

    她不知道，正是这句话落在翠喜眼里，从此变成她心间的一根尖刺。

    此时翠喜只是一脸惊骇，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狐疑道：“这，这有点……”

    如果金主想要的是她，未免有点居心不良。毕竟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丫头，对杂技表演也没有半点天赋，平日里只会吆喝卖乖，贵人能瞧得上她？

    千重雪美眸忽闪，看样子，这丫头疑心颇重，表面上却装得如此卑微怯弱。

    百合快步走到千重雪身边，到底是一等大丫鬟，她眼中露出不容拒绝的威肃：“主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眼看天色要晚了，快些回去收拾东西。你且放心，张班头那里主子会打好招呼的。”

    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喜欢？翠喜虽然疑心千重雪的动机，可是，一想到从此以后有可能摆脱贫苦生活，她急忙垂下头，遮住眼底的一丝贪婪与渴望。

    片刻后，千重雪和百合从张班头手中拿走卖身契，百合付了一百两银子。

    千重雪将翠喜带走的时候，张班头就坐在天井里，四周都是玩杂耍的伙计，他们好奇地看着翠喜，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丫头竟然能得到贵人的赏识？

    翠喜不由得挺了挺发育不良的胸口，脸上的欢喜与得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恭喜翠儿啊，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哥。”唯独章猴子上前给翠喜辞行。

    在整个杂技班里，唯有这章猴子跟翠喜交好，其他人都有点瞧不上她，毕竟她对杂技表演毫无天赋，又一直不肯刻苦下功夫。大家都是一样混口饭吃的，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照顾。

    翠喜其实早就受够了伙计们的冷脸，这会儿见众人投来好奇羡慕的眼神，她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意，便故意拉住章猴子粗糙变形的大手：“章大哥，但凡以后我有口热汤喝，就绝对不会忘了你。”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翠喜和章猴子耳尖地听到了。

    “做丫鬟去的吧，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自由，还得整日受气。”

    “就是，说不定哪天被哪个老爷看上，睡一觉就把她忘到九城河里去了。”

    张班头脾气暴躁，突然一脚踹翻椅子，大喝道：“叽叽歪歪干什么呢！都去练习练习明天的碎大石。”

    灵敏的小伙计急忙奔过来，将椅子扶起来，给张班头倒茶。

    张班头灌了口粗茶，朝镇定如初的千重雪主仆瞟了眼，讪讪笑道：“最近京都的客人就喜欢看胸口碎大石，没办法，咱们这条道不好走，你看——”

    百合冷笑出声，将一张簇新的银票甩给张班头：“我家小姐买她做丫鬟，不希望以后还有什么闲言碎语，要知道咱们不是寻常人家，你自己掂量着办。”

    说话间，百合特地解下腰间的荷包，这荷包上绣着天禄彩云的图案。张班头一把夺过去，掂了掂，竟是御贡的墨兰绸缎，天禄祥云乃是朝廷三品大员以上的品级才有资格佩戴的，他走南闯北，也是个识货之人。

    百合正要拿回荷包，却不料，张班头一把塞到自己怀里，原先还有点漫不经心，此时却是赔着笑，眼中逸出一丝贪婪的精光：“小的有眼识泰山，一定遵照贵小姐的指示，放心，翠喜虽然不会耍杂技，在别的方面却并不蠢笨。她值这个价。”

    翠喜听见众人的冷嘲热讽，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耍威风，就被百合一记冷厉的眼神镇住：“记住你的身份。别给我家主子闹事。”

    千重雪抿唇不语，朝翠喜轻描淡写地瞥了眼，便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百合走在前头，翠喜乖乖跟在后面。千重雪听着身后有一下没一下故意踩得重重的脚步声，不禁暗暗嗤笑，还没到鱼跃龙门的时候呢，就敢这样给她摆起谱来？

    不过，越是这样急功近利的，越是容易打发，准确点来说，是收买和利用。

    回到相府，百合立即召来红梅安排翠喜的住处。紫草死后，刘妈妈颇为愧疚，她又亲自调教了两个得用的丫鬟，名唤忍冬和惜春。

    沐浴完，千重雪喝着清心明目的药茶，独自依偎在软榻上。窗口小风正寒。

    红梅领着三个丫鬟进来，百合开始板起脸来训规矩。千重雪懒洋洋地抬眸，仔细扫了几眼。忍冬模样清秀，看起来本分老实。惜春娇美，这种容貌很容易招人，不过出自刘妈妈之手，想必也是一样身家清白的。

    唯独翠喜，她换下灰扑扑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