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不要。”千曦儿突然冷静地抬起头，一向柔弱的眼神中带着抹坚定。

    “我愿意陪姐姐去雪月庵出家。”千曦儿着重强调了一句。

    千重雪微微诧异，看来六小姐不是什么蠢人，男女之情再怎么勾人心魄，一旦没了可靠的倚仗，她又怎么能轻易达成所愿？千曦儿是理智的，这一招就叫以退为进，静观其变。

    不愧是千胤之生出来的女儿，再怎么喜欢那个人，也不会被情爱冲昏了头脑。

    心念疾转间，千重雪决定给千曦儿提供一个机会。毕竟在她看来，与其让萧子归找到命中注定之人，还不如跟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六妹凑成一对。

    如果她没有记错，千丞相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了。她的好父亲，非常                                                                     一直看好九王府的。

    沉默片刻，千重雪不动声色地回到软榻上，然后将百合招进来服侍。

    看着百合干练沉稳的模样，千曦儿再次垂下头，眼底充斥着失落。她在老夫人跟前尽心尽力地奉茶，不敢行将踏错半步，老夫人念在她孝心可嘉的份儿上，特地将巧玲指派给她。

    她原本是抱着感激之心的，可是谁能料到，那个巧玲根本就不是好鸟！巧玲竟然私底下替大夫人办事，甚至串通碧莲，将她亲手打磨的木屐掉包了。

    如果不是三小姐机警聪敏，巧玲的阴谋一旦得逞，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这里，千曦儿不禁有些自怨自艾。为什么七姨娘会堕落成那副鬼样子？而她身边连个知心可用的丫鬟都没有？被丫鬟陷害，她可以忍着。可是为什么连父亲都不肯听她解释，对她没有半点信任？

    兴许在父亲眼里，她才是那个废物。

    “怎么，怨他恨他？”千重雪纤手如玉葱，慢悠悠地翻开册子，“放心，丞相老爷是真的将你当成女儿，只不过，你姨娘身份摆在这儿，终究不如大夫人尊贵。”

    闻言，千曦儿诧异地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瞪着千重雪。实在是太诡异了，千重雪怎么连自己这点小心思都不肯放过？

    千重雪头也不抬地解释道：“在丞相老爷心目中，如果你漂亮乖巧，将来嫁给高官子弟，你对他来说，就是有用的女儿。如果你丑陋不堪，背负污名，那抱歉了，你还是自觉点，赶紧去雪月庵出家算了。”

    千重雪的嗓音如雨洗青瓷，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尤其是勾起的尾音，像是可以拨动心底的弦，奏出一串清冷典雅的音符。

    千曦儿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口中却十分坚持：“他毕竟是父亲，姐姐不该这样说他。”

    “哦？就算他不肯将你许配给世子，你也可以原谅他么？”

    千曦儿蓦地浑身一僵，呼吸变得有几分急促，心跳更是失序。三姐到底知道什么？

    “有大小姐在的一天，你渴慕的心仪之人不过就是镜花水月。罢了，你回去吧。”千重雪点到为止，摆摆手示意百合送客。

    千曦儿唯唯诺诺地转身离开，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心底究竟变得如何晦暗。

    百合吩咐忍冬将六小姐送出门去，回到屋里，百合忍不住抱怨，这六小姐真没诚意，既然是来负荆请罪的，至少应该关心一下三小姐的脚吧？

    千重雪牵起唇角，无谓地一笑。千曦儿显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看在七姨娘的面子上，她愿意透露一丝真相，剩下的就靠千曦儿自己琢磨了。

    夜深露重，百合早早地点上茜纱灯盏，暖阁窗子里透出温黄的灯火，在肃清寒冷的院子里投下一小片阴影。白石阶旁，墨兰开着一串素淡的花朵，在晚风中送香。

    惜春捧着一只花盆进来，千重雪随意地瞄了眼，竟是一盆水仙。黑色条形纹理的大理石花盆中盛着浅浅的清水，几颗圆润可爱的白色鹅卵石点缀其间。

    水仙的叶子簇新碧绿，透着活泼的生机。从鳞茎根部抽出几根笔直的枝条，枝条顶端簇拥着一串黄色花苞，欲开未开，颜色瞧着尤为清澄。

    惜春将花盆端端正正地搁在窗台上，水仙素雅的香味扑鼻而来，霎时充溢在整个宽敞的房间里。千重雪鼻尖耸了耸，偎在锁子锦靠背上，漫不经心地翻着古籍。

    百合进来，跟惜春低语了几句，惜春便乖乖地先行出去。然后百合上前将纸条递给千重雪，依旧是熟悉的彩云笺，还未将它翻开，便已香气缠绕，不厚不薄的纸笺上印着美丽的云朵图样，仿佛是哪家闺中少女的收藏之物。

    千重雪一目十行地看完，墨眸中凝着一抹深思。神色看起来却是十分宁静。

    片刻后，百合在前面打着灯笼，千重雪披着黑色软斗篷，来到后花园围墙底下。依旧是这处角落，高大的银杏树在墙角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微微仰起头。今晚月色正好，没有乌云遮掩的时候，弦月的光辉皓白如雪。千重雪站在银杏树底下，只听一墙之隔，那边院子里传来一声极低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