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夫人最本能的反应,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是真的越来越忌惮自己了。千重雪心中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叹。
物是人非呢。
千重雪缓缓眯起眼睛,墨眸骤冷。她面上还是笑如春风,甚至是那种对待长辈时惯有的亲和与孺慕。可是偏偏她眼底,渗出一缕缕阴森如地狱的寒光。
大夫人拼命挥舞双手,像是要驱赶什么可怕的梦魇。碧桐吓得在一旁尖叫,不慎打翻了案几上的茶壶,热茶四溅,烫在大夫人乱舞的手上。
“死丫头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只鬼给我赶走!”大夫人气得大声咆哮。
千重雪却漫不经心地一笑,鬼吗?好像真的是。她陡然间欺近,趁着大夫人露出那种骇然的眼神,她突然轻声问:“母亲,你真的不伤心吗?父亲急着来雪月庵,就是为了探望七姨娘,现在,两个人就在那边私会呢。”
大夫人脸色遽变,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她眼中凝着抹疯狂,但是她跟静慧师太不一样,静慧师太的疯狂是走投无路,而她——只是故弄玄虚,想趁机踩踩千重雪而已。
“贱丫头,你早晚会落得跟七姨娘一样的下场。”大夫人满脸的笃定与自信。
“哦?”千重雪却是笑得一脸和睦。
“不信,你走着瞧。”大夫人狠狠抓起榻上的软枕,指甲如钩,瞬间就将软枕撕裂,露出里面新添的棉絮。
千重雪眯了眯眼,真诚地回道:“母亲,你的设想离我们太远了。还是先说说七姨娘的事吧,你真的愿意将她带回相府?”
大夫人不语,眼神却阴沉得可怕。千重雪私自将七姨娘安顿在雪月庵,是她此前没有想到过的。她只知道,千重雪与七姨娘没有什么交情,不可能这样帮七姨娘。
可是这贱胚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主动施以援手。当然不可能靠着她自己。大夫人想起萧子归,愈发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虽然她瞧不上南国的九王府,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将九王府让给千重雪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东西。好歹人家也是皇室贵胄,她算哪根葱?
反正早晚要将她弄死,大夫人阴恻恻地勾起笑容。神情突然软了几分:“虽说只是个妾室,可是七姨娘伺候老爷有功,若是老爷自个儿愿意,咱们就不必插手了。”
不愧是大夫人,这么快就找回理智了。千重雪了然地一笑,转身出去了。
雪月庵,一处僻静的院落。
千重雪缓步来到门口,环顾四周,这里的房子比不得那些招待贵客的厢房,到处都很破败,屋檐上缺了不少瓦片,走廊里的柱子也是掉了漆的,斑驳陈旧。
院子里种着几棵槐木,在千重雪印象中,像这种尼姑庙,一般不会种这种槐木。因为有一种不吉利的蕴意。
可是千重雪很快就明白原因了。七姨娘站在石阶上,双目空洞,她微微仰起头,神情看起来透着一丝荒凉。
到底是经历过大灾大厄的,千重雪来不及唏嘘,就听七姨娘用嘶哑的嗓音问道:“都来了么?”
千重雪走到台阶底下,直直地注视着她,给了她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
“三小姐,婢子提早跟你道声谢。”七姨娘应该是笑了,可是她笑得比哭难看。
然后她进屋,利索地换了一身簇新的裙子。等她走出来,千重雪忍不住眼眸一亮。几日休养,七姨娘似乎恢复了三成姿色。
她的五官本就美艳,如轻粉芍药。没有王家的折磨,她的气色有所好转,虽然颧骨依旧高高凸起,不过涂抹一层红润的脂粉后,依旧透出一种奇异的美丽。
千重雪不便久留,她随口问道:“你在这里住得惯么?”
七姨娘轻飘飘地转了个身,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好?这里是雪月庵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尼姑犯了事,破了戒,就要送到这儿来做苦活。”
千重雪不免替她难过,可是她无法左右阮新月的想法。就像七姨娘如今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根本无力替她自己寻回一线生机。
千重雪回到招待贵客的厢房,百合告诉她,千丞相一直守着大小姐,大夫人那边却没有什么动静。
等到深更半夜,七姨娘坐在破旧的屋子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今日静慧师太惨死,往日被她关押在此处的尼姑们都被调走了,下落不明。
院子里透着一丝死寂,七姨娘一个人沉默地坐着。直到门口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七姨娘忙不迭地上前,有人将虚掩的门轻轻推开。然而,下一秒却露出一张蒙面黑衣男子的脸孔,露在外面的目光不含半点感情,看起来十分瘆人。
七姨娘不急不慌地看着他,院子里没有旁的人,所以他没有半点顾虑,袖口陡地滑出一柄利刃。
蒙面男子正要下手,七姨娘却痴痴呆呆地笑起来:“三郎,你真的要杀我!好,好得很!难道我自愿青灯古佛,也不能叫你满意么?”
电光火石间,一枚石子激射而来,将蒙面男子的利刃疾速打开。这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