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忙拉开焦洒:“你这是做什么?”
谁曾想焦洒对我嘿嘿一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长绳,上前两步就朝易惬身上套去。易惬挣脱不出,被长绳从头绕到尾,动弹不得,又被焦洒生拉硬拽,不由分说拖进左袖馆,平置在床榻上。
我忙跟进屋去。只听得焦洒一边跑出屋子一边大喊:“九娘!九娘!易惬大兄要死啦!”
胡闹!我忙追出去,只看到焦洒将九娘的门拍的嘭呯乱响,胡乱喊道,“九娘快来看看,易惬大兄上次为了救你受的伤口裂开啦,还有在咸阳吏受的刑也好痛的,九娘快些出来吧!”
我听得目瞪口呆。飒爽斋里寂静无声,隐隐有烛火亮起。半晌,九娘一身火红戎装闪身出门,神色冷漠,直直立在焦洒面前,却一句不言。焦洒撒娇弄痴,又拖又拽,将九娘推进了左袖馆,然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大锁,当啷一声锁住房门。
“好啦。”焦洒扬起小脸得意对我笑道,“这下阿姊放心了吧?”
放心个鬼。就算是有成人之美促成佳话的闲情,也私心想成全了易惬那份心思,也不至于生猛到画地为牢圈起两人生米煮熟饭吧?遂叫声催促,要他快些把门打开。
焦洒将手指点上唇,作一个噤声的动作,笑嘻嘻地凑上前去,与我将眼看进门缝里。只见屋内豆灯尚点,芯火摇曳,明明灭灭,九娘便在这样的烛光间踱步来去,在四壁上映出许多婀娜怪影。
焦洒拉着我屈身下来,蹲缩在易惬门下,附耳偷听起来。起先一片沉寂,听得九娘嗔怪,又听易惬低音笑语,再听九娘温言软语,隐约有上药包扎的声音。
突然一鞭响在门内,简直抽上我俩耳缘。焦洒一屁股坐在地上。屋内的九娘似是听到门外我俩窸窸窣窣的动静,艳声喝到:“历来胆作弄我的人,现下坟头草已有六尺高了!”焦洒吓得魂飞,与我忙向后撤半步。紧接着一鞭接着一鞭霹雳惊雷一般抽打在我俩面前的门上。我俩听得胆颤心惊,眼看着那道木门不出几下被抽的轰然倒下,齑粉纷飞。
九娘冷眼凌厉,一身红装艳丽逼人,脚踩一地断木残骸出了门来,将两眼朝我俩这边一瞪。我俩一阵心虚,只装着若无其事,叽叽咕咕欢欢喜喜闹在一处,低头作四处搜寻状,说在徒手捉一只捣蛋的耗子。
九娘面颊艳艳飞红,却以不耐遮掩着,恰巧屋内易惬声音悠悠传出,笑问,“怎么了?”,便索性称我俩为“两只淫、荡的夜猫子”,一路扬鞭一路走了。
焦洒吃了小甜头,笑着歪倒在地。我好气又好笑,却也无可奈何。焦洒笑够了,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眨着一对儿晶亮小眼,露出两颗雪白兔牙,问:“焦洒想带阿姊去个好地方,阿姊可愿意吗?”
我正忙着整衣理衫,被土灰呛得一阵咳嗽,一听此言,顿时来了兴趣,问:“去哪里?”
焦洒做了个鬼脸,神秘一笑:“阿姊只随我来就是了。焦洒不发病的时候还是蛮靠谱的,不会丢了阿姊。”
我点头应承下来,跟在焦洒身后,向山远林深处走去。
万物初醒,白光熹微,动山流木,晨雾溟蒙。此刻,鱼沉鹿隐,鸦默雀静,只树摇不止,星颤不沉。我与焦洒一前一后,缓步而行。置此山中,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满目苍郁,云崖如画。遥峦压叠,远近高低,目之所触,尽苍皆碧,缓行愈深,愈觉植被阴凉,茂盛清幽,木叶极密处,已疑无路。我折步欲返,却见焦洒兀自向前,拨枝打叶,一处幽谷,自雾弥见,顿觉豁然开朗。
深山幽谷,人迹罕至,绿茵铺底,叶艳如荼,野花遍地,幽兰顿生,仿见山谷青奴,秋崖斑媛。微雨凄迷,空翠湿衣。我随焦洒穿云掠雾,足音轻响,不忍扰寂,只感此处确是林栖谷隐的好地方。等我垂暮之年,头童齿豁,便做一眠云卧石,只此山中漱石枕流,定也惬意无比。
我不禁转首去看焦洒。他今日穿了件炎色短衣,十分利落耀目,又脚踩高靿靴,并无太过装饰,只在腰袢挂了个铜锭鼙鼓。许是惧怕触到我的目光,焦洒有些不安。半晌,他道:“焦洒为阿姊唱支山歌儿助兴吧。阿姊可不要笑话。”
我忙答应,只洗耳细听。
只见他解下那小鼓,一面轻轻敲击,一面以稚嫩童音唱道: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
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我心一凛冽。这可不像是山歌。我紧追两步与焦洒并肩,问:“这歌儿你是从哪学来的?”
焦洒全然未觉,只笑着作答,满面天真自豪,毫无防备:“是焦洒的阿翁教给焦洒的呢。小时候阿母也用这首歌谣哄我和幺妹入睡。”
我点头赞了他两句,陷入沉思。
又听焦洒活泼唱道:“约之阁阁,椓之橐橐。风雨攸除,鸟鼠攸去,君子攸芋。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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