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娘将匕首抵在易惬喉颈时，全神只在匕上凝着，并不分散余神去看他人，她离易惬唇齿不过咫尺，气吐如兰，呼在易惬面上，易惬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气血上涌，满面泛红，双目不知该看在何处，只在故作镇静。九娘道完那句“你输了”，利落收了匕首，退开半步，在转身一瞬遥遥望了一眼易惬，这惊鸿一瞥，孤绝惊艳，冷傲自矜，双目如灯。九娘难得没有一句多余讥诮，飘然转身离去，相去十余尺，易惬仍在原地，目定魂摄，不能遽语。

    我捧着莫及鞭，紧跟上九娘步伐。九娘一面抬脚离了墨石，一面抬手笼起秀发，斜睨我冷笑道：“你在这里蛮缠许久，有什么用？若真有心要学，就冲杀上去，头破血流之中自有所得。一无诚心，二无胆魄，要我怎么教你？”

    我笑道：“九娘飞了一柄剑，弃了两柄剑，丢了一条长鞭，红衰翠减，尽力取胜，原来不是为了教我。”顿了顿，眨眨眼睛，“如此说来，这番尽力，便是为了先生了。”

    九娘面臊，转开眼神，又一时择不出言语反驳，只好冷哼一声。我笑笑接着道：“我是一只笨鸟，妄想鹤立鸡群，已属不易，若要雄鹰展翅，更要靠令真才实学。九娘鞭子舞得惊艳，手下留情亦能取胜。我实在羡慕，就请九娘不吝赐教吧。”

    九娘思忖片刻，望一眼我在怀中紧抱的莫及鞭，转眸一笑：“你若能将这莫及鞭交还到我手中，我考虑便收了你。”说着，大施轻功，一瞬飞出数尺。

    我还滞在九娘那柔艳一笑之中，回过神来已是目瞪口呆，忙撒腿去追。

    南峰孤高，多滑石陡坡，我跑得十分费力，外衫长缀，又在脚下使绊，十分束缚困顿。九娘身轻如燕，一瞬近在眼前，转眼又失芳踪。我追至山麓一处断崖，再不得她一丝红影，正在懊悔，却听一阵林籁泉韵。

    我循声走近一看，竟是一处净泉，蜂出泉流，活水通透，聚成一片小潭。旁侧一颗巨大枣树，嫩黄花开，碎蕊招蝶，树上缀满刺花蜜枣，饱含甜汁，液包琥珀。

    我料定这便是九娘为易惬荷叶取水处，九娘定躲在此地，便在原地转圜搜寻。想我一味如此不是办法，于是计上心来，向四周喊道：“多谢九娘赠我莫及鞭。既然九娘说我学有小成，允我出师，又懊悔方才对易惬下手过重，心疼不已，我这便回去寻易惬先生，同他切磋一番，为他挽回颜面。”顿了顿，又提了声音道：“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如若真的输了，九娘可不要气我！”说着飞奔着就要向原路返回。正跑在乱石中，忽觉怀中一空，低头一看，莫及鞭已不知去向，正在惊讶，又觉耳侧一阵风来，忙侧头闪躲，却见一葱绿长物飞了出去，甩在地上。

    我心中窃喜，定睛一瞧，原是一细长柳条，柳梢嫩叶犹在鹅黄，娇嫩无比，忙向后回望，却并不见人，只听九娘的声音幽幽传来，似余愠未消：“方才你已见我使过鞭，也抱了我的莫及鞭许久，多少该偷了几眼，有些感悟。你就用这根柳条练习。我要回飒爽斋拣个骨笄及上，待我回来时，你将树上枣子打百数下来，就算及格。”说罢只听一道疾风，便没了声音。

    我高兴不出三秒，此刻望着手中软嫩无比的柳条，心中十分无奈，奋力甩将了出去，那枣树纹丝不动。我试了几次不得其门，心中便有些急了，冲过去抬脚一踢，正踢在枣树干上。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尖细叫声：“哎呦，疼死我了。”我吓了一跳，还当自己幻听，又伸手摸了摸树干，那尖细嗓音又叫唤一声，声音细细颤颤，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十分惊惧，向四周细望，四野无人，只有泉水叮咚不休。我起了疑心，向树上窥视：“谁？”只听那声音又幽幽响起：“你个小娘子，踢得奴好痛，还问奴是谁，奴自然是会痛会叫的枣子精呀。”

    枣子精？莫不是当我三岁孩好哄？我虎着脸佯装生气：“青天白日，福泽山中竟有妖孽作祟，不祥，不祥。那便让我为民除害，一把火烧了吧。”说着便要去寻火种。

    那声音一下软了，带着哭腔求饶道：“小娘子饶了奴吧。奴修炼了千百年，天雷海啸，风吹日晒，只为见一眼小娘子，为小娘子落下几颗枣子甜甜喉咙，小娘子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忍心烧奴。实在是太伤奴心了。”

    我一听乐了：“那你倒是给我落下百十个枣子来，省得我还得抽你。若真是又香又甜，我还有赏呢。”

    那声音佯装委屈道：“这倒是不难。只是奴在这里立得太久，腿酸脚麻，心中十分悲伤，笑不出来，枣子也掉不下来，我看小娘子腰肢娇软，千般袅娜，就请小娘子舞一舞给奴看，好不好？”

    原来还是个枣中色鬼。我狠狠瞪了树上两眼，冷笑道：“我五大三粗的，哪里舞得出来。不如我去寻九娘，请她给你舞一曲‘山舞银蛇’，可好？”

    “别。”那边口气顿时一松：“小娘子不愿舞，攀上到树上来，同奴一起吟风弄月也可以呀。”看我面色不善，顿了顿，颤叶抖身，掉下一粒浑圆大枣，陪笑道：“不然小娘子吃一粒枣子，念一声‘我实在是爱慕枣子精呀’，我便化成人形来小娘子身边，为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