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听他此言竟鸦雀无声，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只见焦洒奔走而来，拨开众人跻身进来，俯身看那姑娘，神色变得柔和，眼中怜爱顿生。他从阿哉怀中接过那姑娘，连声唤着“焦瑶”，神色焦急落寞。

    众人皆上前探视。只听阿哉郑重道:“阿哉将少阁主的幺妹带回来了。”

    原是焦洒的幺妹。只见焦瑶双手扯住焦洒衣袖，将小脸埋进大兄怀里，嘤嘤啜泣。我思及那日焦洒所言，大致明白了。兄妹被冲散后，焦洒受惊变得痴傻，时而清醒时而憨痴，又将幺妹之失归咎自身，日夜懊悔自责，已成心病，遂派阿哉暗中寻访，终寻得焦瑶，实乃幸事。

    我正暗自高兴，抬眼竟看到焦瑶满面怒容，她一面撕扯着焦洒胸口的子衿，一面直直伸出纤纤玉手，用指尖指着我，三分无辜七分炫耀，眉眼间尽是小女子的心机与算计。焦洒问罢阿哉，得知焦瑶与我电光火石的一串初见，又知幺妹已再不能言，兀自痛苦。

    我哀叹一口气，这是仗着兄妹情深久别重逢向我堂而皇之地开战了。我身无分文，多亏剑阁收留，此刻可不想四面树敌，于是转眼回身，向九娘一众求救。只见九娘与易惬对视一眼，嫣然冷笑道:“桃花太旺，怕是要着火了。”抛下一句“这几日正忙，可没空管这些鸡毛蒜皮。”便举步离去。易惬笑了笑，却也实在爱莫能助，只叮嘱阘懦为焦瑶诊疗，便提步去追九娘。

    我无奈回身，只见焦瑶正将眼珠转到眼角，狠狠盯住我，扭闹撒泼，憋的满面通红，得知我暂居揽月阁后，死活不肯同我比邻，众人只好将她安置在西峰的夭桃坞。

    我远远避开，洗净身上汤渍，一头扎进揽月阁，扑在床榻上，企图回想我与焦瑶的二三事，却毫无头绪，只好求告天神，望神灵托梦。不知不觉夜深人静，我恍惚入眠，梦中只觉身陷囹圄，孤苦无依，恍然身在水牢，周遭皆是利齿大鱼。我将双手攀上铁栏，大声呼救，却无人应答。猛然听到身后一声骇人巨响，回头一望，居然是一条九头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惊魂扑来。我吓得浑身战栗，百骸俱舍，大叫一声，猛然惊醒……

    几日不见焦洒，总觉他似乎实在刻意躲避。我帮剑阁拭案擦地，洒扫洗衣如故，闲时独自行走于山野幽谷，与“哈哈”作伴，偶尔阘懦会来骚扰，我只大门一闭，不见。只是总会在被褥里发现些蝎子毒虫，或是平白从暗处掷来的石头，我自知已被焦瑶记恨在心，只淡然处之。

    这日傍晚，我心中苦闷，出门求慰。行至西峰，一处荒园菜地，却见一个巨硕魁梧身影，披蓑戴笠，手执长杆，如泰山般稳坐无语。我十分纳罕，菜地不比鱼塘，挖蚯蚓还可以，静坐垂钓是几个意思？于是屏息细看。

    月落云聚，参星横斜，那汉子自稳如钟，汗毛不动。我蹲得腿酸脚麻，不耐之意顿起，便顺手拾了一块小石，朝那汉子丢了过去。这一丢不要紧，那汉子登时仰面倒地，这动静震天动地，扑起尘土万丈，压塌一片白菜，我浑身激灵，顿时困意全无，一阵紧盯，那汉子并不更多动作，我侧耳一听，才听得那汉子鼾声已起。

    我舒了一口气，上前一看，这人面圆耳大，腰阔十围，不是丑酗是谁？看他睡得酣然，斗笠歪在一边，头裹粗布头巾，耳上两个纽丝大铜环，蓑衣大敞，露出里面棕色短衣，腰系一条鹦哥绿长绦，胸膛起伏，肚子滚圆，鼾声如雷，好个“归来饱饭兮黄昏后，不脱蓑衣兮卧月明。”

    我正暗自觉得好笑，就听那汉子竟嚎哭起来，压抑的抽泣声如虎啸山林呜呜作响，细听似乎还杂着几句梦话：“鸡仔……狗蛋……恶贼！放开……俺，俺来救……”我吓了一跳，却并不知他所言何意，想了半天，还是要找人来抬他，走出一十几步，忽听一声含混嘶喊的娃娃女音：“动了！”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实在不想这黑灯瞎火处竟还有别人，条件反射，忙躲在旁处窥视，只见一个小女孩从一片大叶子后面蹿出来，叉着腰，虎着脸，冲丑酗叫道，“错啦！”

    我借着星光仔细一看，那女孩子双鬟总角松乱无形，银簪木梳横七竖八地插着，穿一身樱草色短裳步往裙，赤金胸兜上用五色丝线绣了许多花纹异卉，裙虽破烂，却比那日干净些，依稀可见五花斑斓，少着花带，颈脖戴了银项，缀了许多铃铛串，袖肩缀满银花片，手上环了宝蓝色蚌制手链，双足赤露，满是泥泞，踝处所戴青莲脚环也沾着黑泥。我仔细一瞧，原是嬉莲。

    那丑酗赫然转醒，一猛子直立上身，双手撑地，向四下里巡视，眉头紧拧，低头一眼看到嬉莲，丑酗登时转忧为喜，愣了一愣，又转喜为怒，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冲嬉莲吼道：“你这个女娃娃……真是害死俺！”

    “臭阿翁！”嬉莲冲上去扯住丑酗头发，龇牙咧嘴，“动！阿翁动！”

    阿翁？我吃了一惊，丑酗而立之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竟已有如此年纪的千金。嬉莲若是不疯，应该也是个明媚俏皮的鬼灵精，只是我看人素来仔细，一看她眼大而无神，二看她衣褴而不破，三看她人疯而不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丑酗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