阘懦将我俩带回主峰,噙日庭前已聚了一些人,焦洒也在,我走进去看,才发觉人群中孤零零立了个稚子,含胸垂首,畏首畏尾。
我上下打量。那稚子貌不惊人,年纪大概才过黄口,肌肤微丰,合中身材,略微显矮,穿不起眼的酱紫色小褡,隐隐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浅妃色短衣,腰带半新不旧,在边侧扎一对儿薑黄小花结,黔色径裤,脚上竟是一双草鞋。
我将目光上移,看那稚子头发乌黑油亮,盘在头顶,恰似眠了一只裸鸦,正在羡慕,隐隐一道银光晃了眼睛,正要细看,才发觉这稚子发式不是总角,竟只像阿哉那般挽髻于头顶外。
我以探究神情朝他脸上望,却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神,一瞬之余,那稚子竟是吓呆了,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我正在心里奇怪,忽见一人从那稚子身后走来,六尺以上身材,睛如点漆,出人英武,仪表堂堂,自有天然磊落之气,上身玄青上襦,灰色方领,有缟色纹饰,胸前挂了一串青铜圆币,赭石色腰封,铅白径裤,黎色靴,有茶色靴袢,腰侧并没有带武器。
我一滞,心道这不是那日助我的康敖?犹记起那日他同高大巍拔剑掣刀相对,便知他处事沉着刚毅,明识善断,一时新奇,便又细看,只见他目有精光,方颐圆口,形貌奇伟,骨体不恒,更心生感激敬佩。
“木家隅人去楼空。”康敖朝焦洒等众人一摊手,将那稚子向前一推,道:“只剩他了。”
我听得心中一空。焦洒,焦瑶都十分好奇,围上前来,绕着那稚子转了两转。
“木家隅?”事关秦子婞,我忍不住出言问道。康敖将眼珠转过来看我,一道眸光犀利无比,我不禁一栗。那康敖顿了顿,又看在焦瑶身上,开口问了她的身份,得了焦洒回答,才点头道:“是木家隅。”
我心中一沉。我不是真的秦子婞,不知道木家隅有没有这号人物,秦子婞住在阁楼,出入都隐蔽,该不得阿平认识。可同在一处,难免见到一面两面……
焦洒对那稚子十分好奇,惹得稚子缩着身子避他,躲闪着眼光,竟比我还心虚。焦洒不容他躲闪,一把拉住,开口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稚子犹豫一下,嗫嚅着答:“阿……阿平……”
焦洒又问:“你会用剑吗?”
阿平疑惑地摇摇头:“不会……”
“那会领兵打仗吗?”
“不会……”
“那字总是识得的吧?你会几国文字?燕虒?还是魏鄃?”焦洒追问。
“都……都不会……”阿平十分局促。
焦洒大笑:“你终于来了,这就有人比我更傻了。”罢了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没关系,从明天起,你同我一起学,不怕教不会你。”
阿平抬头看了一眼焦洒,眼中竟迸出一丝莫名激动,随即覆上忧虑,他动了动嘴唇,终于什么都没有说,转眼望向我,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又将眼神投在焦瑶身上,神色竟有乞求。
焦瑶看着阿平,回头看一眼我,突然笑了,继而抢上前去,一把推开焦洒,将阿平拉在自己身边,扬鼻吐气。
我心头一沉,正在乱想,只觉肩头搭上一只手,我知道是阘懦,没有动。阘懦低低出了一道气,就要开口说什么,只忽而听一声“木家隅怎么了?”,我推开阘懦回头一看,是九娘。
康敖答道:“一场大火,什么都没剩下。”又下巴一抬,指着阿平,“我又守了几天,没再发现什么,带出了他。”顿了顿,补充道:“火大得蹊跷。”
九娘打量阿平一番,皱了皱眉:“让他去洗洗干净,饱食一顿再问。”又让众人都散了,对康敖道,“你同我来。”说完进了噙日庭,临了将焦洒也带了进去。
罢了,焦瑶伸了个懒腰,要阘懦送她回去,只余下阿平同我相觑。
“这……”我没了主意,“不是要带他下去洗……”
阘懦已经走了,又折回来对我笑道:“我们都忙着,只有你有空,不是你是谁?”罢了低声笑道,“阿平胆子小,你可别吓着人家。”
我无可奈何,走近两步,要阿平跟我回揽月阁。那孩子闻声,身子缩了缩,却并未有明显抗据神色,双脚却在地上抵着,既知道四下无人可依,也不攀附谁求得荫庇,定定立着,呼吸促而浅,全身皮肉紧绷,一动不动。
我只得柔声劝着,好在揽月阁并不远,推带一阵也就到了。阿平进了屋,并不敢四下打量,只紧紧攥着衣角。我去张罗浴盆热水,忙进忙出,并不对他过多注意。只是既然阿平是木家隅的人,剑阁对我疑虑未消,应该让他避着我才是,怎么故意往我身上推?想到这,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认识我?”
“没……没有!”阿平有些慌,像只受惊的小鹿,急着解释道,“我从没有见过你……”
我没再说话,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正好,便要阿平着手褪衣衫。半晌回头,却见阿平扭扭捏捏,只退了一件小褡。
我笑起来:“怎么?你还害羞不成?”玩心顿起,便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