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望我俩一眼，喏喏开口道：“我阿娘身子虚，我生来就比别人矮小些……”

    “这算什么秘密？”阿哉不屑道：“我还生的比别人精悍些呢。”

    我笑起来。阿平倒不瘦，的确矮了一头，她的年龄，恐怕要比黄口更大些。

    阿平犹豫片刻，又道：“……我的名字不是‘阿平’……”

    阿哉打断她：“这个更无趣了，我的名字也不是‘阿哉’，要我说，‘阿哉’哪有‘石点金’好听，又财气，又硬气。”

    我笑了笑：“我的本名也不是‘秦子婞’。”

    阿平沉默下来，盯住我，问：“那阿姊想要我的什么？”

    这一眼盯的我有些心虚，阿哉抢过话头：“那……就要你身上最值钱的玩意儿。”

    阿平看一眼阿哉，皱了皱眉头，认真在想，想了半天，问：“那阿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我？

    我笑笑：“我身无分文，确实是没什么可给的。不过你却不嫌弃，倒可许你承诺。”

    阿平周身一颤，面上非常认真严肃起来，声音发抖，撑着道：“我要阿姊答应……答应不杀我。”

    这实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胆惊心颤，问：“为什么？”

    “阿姊只答应我。”阿平答得坚定笃然。

    我心中一丝酸疼，只知再多询问皆是解衣包火，又恐惹人猜忌，有欲盖弥彰之嫌，便点头郑重答道：“好。”

    话音未落，阿平卒然起身，面向众人，右手一扬，拔下自己发上银簪，将一头秀丽长发甩脱，如瀑直下。

    阿哉一声惊呼，众人皆转眼去望。焦瑶口中还塞着鸡腿，两滴油尚且挂在腮边。我心中复杂，忐忑不安——阿平自己重梳了发髻。她是信不过我？我看不明白。

    “我有事要说。”只听阿平道，“我被一老母接入木家隅，在木家做粗使杂役……那老母有一木杖，平日并不离身，我若行动有错，她便拿来打我……”

    “……我知道。”九娘开口，有些不忍，“这些康敖已经同剑阁汇报过了。你不必大庭广众下揭疤，剑阁自会替你讨还公道。”

    易惬柔声接道：“在场均是光明磊落之人，就算你是女儿身份，眼下襟怀坦白，剑阁也一视同仁。你不必介怀。”看焦洒早已仰面朝天，呼呼睡去，轻笑道：“少阁主今日喝得太多，已睡着了。你若累了，也一同回去。”罢了让丑酗送焦洒、嬉莲回去。

    阿平便目送丑酗一行离去，眼中迫切，却还是等了，等罢，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一字一顿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说。”斜斜望我一眼。我看她神色不对，顿时六神无主，却又无所作为，只见阿平顿了顿，大声道，“木家隅高楼地下，藏着许多尸体。”

    众人皆惊，我周身陡然一颤，顷刻便觉九娘目光如炬如电，扫视过来。阘懦疑虑猜道：“难道……是蒙麑得知小妹在剑阁，因此对木家隅下手？”

    九娘不露神色对阿平道：“你说清楚。”

    说完那一句，阿平似乎用尽了勇气，声音开始瑟瑟发抖：“我……我早就发觉木家隅气味难闻，却寻不到源头，直到连下三天大雨，木家高楼楼下被冲出一个坑洞，那天晚上我去看，却看到一只人手……”说到此，便不敢再说下去。

    “她讲的不错。”康敖站起身来：“那孔洞刚好可容一人爬出，那人右手长伸向前，指缝有泥，人却堵在洞口，身体前倾，面目狰狞。头上有淤血，口鼻尽是土泥，是被钝器猛击头部，后又活埋致死。”顿了顿，“我将他拖到一边，掘开孔洞，发现一狭小通道可供人钻入，但土壁尚有凌乱镐锄指痕，该是掘时十分匆忙，曲折数尺，再往里，见一大坑，尸体横七竖八，死状凄惨，足有百人。”

    众人皆惊。九娘冷眼静看：“接着说。”

    康敖接着道：“从尸身衣着来看，皆是麻衣黔首，掌宽指粗，手有老茧，身侧有零星凿锹、头，该是建筑高楼的奴仆工匠，手脸发紫，该是中毒后被埋，且时日不长。”

    “那些工匠定想不到，亲手所筑的木家高楼，便是他们葬身之处。”九娘分析道：“……而那通道该是那工匠为自己所留逃生之路，只是临了被发觉，惨死洞口。”

    阿哉搔头问道：“想当时，我还在墨鱼斋内，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说，木家隅高楼一夜平地而起是鬼神之力，原来也有工匠在造……可这杀死工匠以绝后患不是帝王造墓时采会用的毒辣手段？这木家隅所居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心狠？”

    九娘冷冷一笑，目是望着阿哉，可话却分明是对我说的：“木家隅住着谁，此刻不就在你我眼前坐着？”

    我早已惊心悲魄，头昏脑涨，不知所措，听九娘一声责问，更是寒毛卓竖，冷汗遍身，一时竟觉得腹中隐痛。看众人眼中皆有狐疑，更不敢分辨半句。

    只听阘懦道：“这木家隅怕就是个大墓。你们忘了，当时木家隅闹鬼，方圆数里，百日都无人敢近。”阿哉猛然想起，连声附和。

    九娘立眉问：“闹鬼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