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闹别扭,都会来教育司躲一阵,为此樊期不知训责了她多少次。不过很明显,她没有听进去。很多年前,幼时的燕婠抱着小被子,可怜兮兮地站在教育司门口,是想敲门又因为怕岩风不敢敲门的委屈模样。想到这里,流丹的唇角浅浅弯起来。
不过这次燕婠不是因为晁娘跟樊栩怄气。脑中浮现下午在江府的场景,只觉如脸不自主地滚烫起来。
流丹跟她闲谈了几句,见她神色恹恹的,便起身离开。末了道:“我已手书一封告知了城主。你今晚在这里好好歇息,有不适便与我说。”
燕婠应了是。
流丹先生走远后,她想起聂寻来。这个人是没有时刻待在自己身边吧?她琢磨片刻,决定测试一下,便小声叫:“聂寻?”
梁上翻身跃来个黑影,烛火微微一晃,地板上的影子也随着颤抖。
燕婠没想到他果真在,停顿片刻:“你一直在?”
“是。”
“今天下午也在?”
“是。”
她不由火大:“为什么下午我叫你,你不出来?”
“小的只保主子性命无虞。”
燕婠忍住喉头里让他滚的话,冷声道:“极好,只要我不死,便万事大吉了么!聂寻,你们这些做暗卫的,个个都是这幅德行吗!”
聂寻单膝跪下。
燕婠发了狠:“既这么喜欢跪,你就好好跪着。”
城主府。樊期吃着蜜枣与雁枝说:“婠婠今晚真不回来了。”
“流丹先生的信,主子都看了四遍了。”雁枝笑,“这丫头不知是和谁闹别扭呢。”
樊期道:“等她明天回来,我可得好好训她。顶大的姑娘家,动不动在尚未成亲的男子家过夜,像什么话!”
“明日婠婠回来,主子肯定又舍不得说了。”
樊期轻咳两声:“才不会。”
樊栩抱了一个匣子走进来,雁枝率先看到他,起来行了个礼:“二郎的额头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雁枝姐的药。”
樊期把蜜枣扔在碟子里:“太腻了,雁枝,换些清淡的来。再有中秋那日的酥酪,拿来给阿栩倒一碗。”
雁枝端着蜜枣出去。
樊栩走到姐姐跟前,放下匣子。
“阿栩最近,胆子愈发大了。”樊期微笑,“连我的话也不听。”
“晁娘是无辜的。”
樊期端详着自己葱管似的指甲:“没有人是无辜的。”
伙房里,小丫鬟嘟着嘴:“哪儿有城主说的酥酪呀,中秋那日明明就没有嘛。”
雁枝垂眸:“净胡说,城主说有就是有。”
樊栩打开匣子,里头装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她瞥了一眼:“你说,我若把这个给你的晁娘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姐姐......你答应过我的。”
“我应允的,我自然记得。不过你也别忘了,晁家是被谁灭门的。”指甲在烛光下折射莹润光泽,“如今你大了,想要护住一个人,这很好,我们都有自己想护着的人。可你还分不清她是否需要你护着,你这般冒失,很容易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樊栩轻声道:“就算是我一厢情愿吧。”
“想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并不是只有通过护卫他人这一个法子来证明。”樊期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叹息,指尖柔柔抚上他额角的淤青,“还疼吗?”
“不疼。”
樊期道:“晁娘可以留下。但倘若出了事,你得一力承担。”
“是。”
烛火被熄灭后,窗棂漏出清明月色,地上是被拉长的影子。
风声。树叶窸窣声。燕婠清醒后,有点担心岩风嗅到她的气味,会悄无声息地爬上来。
说起来,燕婠小时候最怕的就是蛇,见到一块蜕皮都要哭上半天,樊期为此很头疼。流丹先生知道后,特特地找来一枚蛋,叫燕婠好生照顾着,不日会孵出小兔子。燕婠那时候哪里知道兔子不是卵生,听说会孵出兔子,对那枚蛋可小心了,抱在怀里不撒手。结果某天一觉醒来,睁开眼,床上多了条小黑蛇。
据樊期说,那天燕婠的尖叫声半个渚崖城都能听到。
所以燕婠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另,兔子不是孵化出来的。
还有一次她在教育司睡,半夜被压醒,一睁开眼看到硕大的蛇头,把她吓得连哭都不会了。
门吱呀一声,燕婠立刻警觉起来。好在是风。
床侧有个黑影。燕婠想起他还在,披了衣裳坐起:“起来吧。”
聂寻不动。
“下次我叫你,你就得出现。听明白了吗?”
“主子恕罪。”
燕婠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拒绝自己,于是掀开被子,隐隐带了怒气:“你再说一遍。”
“暗卫不能随意暴露自己。”
燕婠光着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