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未莞 二(第2页)
入府后一二日左右,未莞已花了不少银钱笼络下人,这日,她远远隔着一树紫薇,见到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问人才知道那是樊栩。登时明白家宴时燕婠所说“已经有了舅舅”是什么意思。她一时方寸大乱,想差人告诉父母,无奈带来的丫鬟都出不去,府里的下人即使受了她的银子,平日也只告诉她关于姑母的喜好,之类无关紧要之事,叫他们传话,一个个都左右推诿。
未莞心中焦灼,令人高兴的是,父亲捎来口信说,过几日要来看她。她知道后高兴了好久。如今要担心的,除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舅舅,就是姑母了。樊期虽让她住在府里,每日只派教导嬷嬷来,那些焚香品茗、蹴鞠马球,她无一不通,如此一来倍感无趣。樊期并没有让她接近自己的意思,甚至离斯涧堂近些,都会被侍卫呵斥。
故而她每每瞧见燕婠在暖阁前蹦蹦跳跳,心里都不是滋味。
终于到父亲来看她的那日,未莞起了个大早,去小池塘边收集荷叶上的露水。阿耶最爱喝她泡的茶了。忙碌了一清早,又赶紧收拾打扮一番,在住处与厨房间往返几次,不停催她要的松花糕。这般那般折腾了许久,终是听人来报,说父亲已经到了。
未莞在住处等了片刻,不见人,心急火燎地差人去接,不到一盏茶时间,自己先坐不住了。她领着婢女出门寻找,穿桥过门、跨廊登石,在紫藤架旁听到父亲的声音。
“你阿娘是谁!”
未莞兀自纳闷,于是屏息敛气,打发了婢女,自己藏在架子边偷听。时值盛夏,三株紫藤盘虬卧龙,巴掌大的叶子郁郁葱葱,她本就娇小,这会儿藏得刁钻,一时不怕被人发现。未莞奓着胆子,把叶子扒拉开一条缝,瞧见那人张扬明媚的脸,不是燕婠是谁?她此刻被樊仲铎扯着胳膊,一个劲儿地挣扎,小脸通红,嘴上却不饶人:
“干你什么事!”
樊仲铎隐隐动了怒:“你叫我一声二舅,怎的不干我的事?快说!”
他拎着燕婠,“你阿娘可是小字挽挽?”
燕婠被他拽疼,委屈极了,不由放声大哭:“小姨!小姨——”
“你哭什么!以后有你哭的!”
未莞暗叫不好。阿耶素来脾气暴躁,想这小妮子早在家宴时就惹了阿娘,阿耶定是不快。她打定主意,刚想从紫藤架后现身,忽然望见藤叶后有个人影,心下骇然,一颗心咚咚直跳到嗓子眼。细看下,原来是樊栩。
这下才真的不好了。
奇怪的是樊栩躲着默默看了会儿,又盯着自己的足尖,好像鞋子上写了字似的。尔后竟不声不响走开了。
未莞松了口气,待他走远了,缓缓起身道:“阿耶,我找你找得好苦,原来是在这儿。”
樊仲铎皱眉:“莞儿。”
燕婠依旧扯着嗓子哭。
樊仲铎揪着她:“好哇,一个个装什么清高,表面上人模人样,背地里不知腌臜成什么!你们都是好样儿的,打量我不知道底下人喊她‘期娘娘’呢!”
他还要再说,四下响起脚步声,临近了,却只有两个人来。未莞见樊期衣袂飘飘,神色慈悲,好比西方神佛,右手却持了一柄短剑。那剑素净无纹饰,连剑穗也无,但剑身有两道凶猛的血槽,通身亮如皎月。
樊仲铎见她这个架势,居然也掏出一把匕首,抵着燕婠下颔:“你要做什么!”
情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未莞急得团团转,抓住樊仲铎的手:“阿耶,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下!”
燕婠带着哭腔:“小姨......”
雁枝刚想说话,被樊期抬手制止。后者冷冷道:“二哥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怎不问问你自己怎么了!”樊仲铎瞥一眼燕婠,“碰她我还觉得脏了手,留着这个人,你是想把城主的位置给她么?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该是樊家的东西,一件也跑不了......咱们樊家怎会生出你这样恶心的人!”
樊期神色暗沉。
樊仲铎捏了捏燕婠的脸:“她这模样,跟她阿娘真像!你该不会养着她做娈童......”
雁枝呵道:“放肆!”
樊仲铎冷笑:“我告诉你,樊期,你既是樊家的女儿,自该为樊家着想,平日里妖妖调调的我懒得管你,只是若做出败坏门风之事,我也决不轻饶,要是莞儿......”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樊仲铎只觉面前人影掠过,罡风扑面,一柄短剑深深没如腹中,疼痛缓慢、却真实地袭来。他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匕首掉落也不知。鲜红、刺目的鲜红。耳畔传来未莞凄厉的尖叫,只不过那叫声后来也变得朦朦胧胧。他浑身的气力好似被抽掉,在腿软的前一刻,见樊期利落抽掉短剑,血喷射出来。
樊期用广袖替燕婠遮住,捂住她的耳朵,低低道:“别怕。”
未莞不知道自己怎么熬来的。
父亲倒在地上后,樊期命人将她囚禁,已有两个昼夜水粮未进,她的嘴唇起皮得厉害,嗓子因这几日的嘶号无比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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