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总算是在河畔停下。聂寻说这里是渚崖城护城河的上游,沿着河走,半日就能到。燕婠又开始哼哼唧唧的,说脚疼手疼脑袋疼,走不了了,又不要他背。
反正就是不走了。
聂寻拿她没办法,只得答应。
夜来凉风四起,他们在河边燃了一堆篝火,昨天还下着雨,树枝都湿湿的,也不明白聂寻是怎么将一堆湿木生起火来的。燕婠不禁感叹,若让她独自在外,怕是活不过两天吧。
因为之前在码头买了面团酥饼,晚上不用吃干粮,燕婠一边咬着核桃包,一边怀念起烤松鼠的味道。肉固然不多,可一口下去焦香细嫩啊......
她擦了擦口水,思考怎么怂恿聂寻去抓松鼠。一回头,人却不见了。
她见天色不甚明朗,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去找他。走出大约一射之地,听得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刺啦声,她循声而去,当真见聂寻站在灌木丛里,背缠两根粗藤,用力将一扇竹筏拖出来。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竹筏?
“咦,你在哪里找到的?”
“这个,城中暗卫都知道。”他拿手背抹把汗,“用船,可以走暗河进城,不必经过城门。但近几年不大用了。”
“为什么?”
他解释:“太笨重,容易留下痕迹。”指着一路拖过来的印子,“会暴露。”
燕婠喊:“我不要坐船啦,薄荷膏没有了,我会吐的!”
聂寻眄她一眼:“腿不疼了?”
她拼命摇头。
“手也不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哪儿都好好的。咱们慢慢走回去吧,说不定沿途风光异常俊秀,还能遇到匪徒打劫良家妇女,咱再来个英雄救美......”
聂寻专心把竹筏推进河里,不理她。
俗话说饱暖思......咳,思困觉。燕婠盯着这堆火,上下眼皮止不住打架,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但内心是不想睡的。最迟明天下午便可到家,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有一部分原因是不能再随意调戏聂寻了,但他害羞尴尬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有成就感啊哈哈哈哈哈!燕婠心里痒痒的,手臂环抱双膝,把脸枕在膝盖上凝视聂寻。
聂寻正认真地擦刀,注意到她的视线,忽然说:“你还饿吗?”
“啊?”
“我看你一直吃着东西。”聂寻目光诚恳。
燕婠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扯着自己的脸:“我这是肉!肉太多了才鼓鼓的!!不是在吃东西!!!”
她简直要气炸了!
聂寻也愣了愣,低头,憋笑憋得非常辛苦。
燕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聂寻不是容貌出众的那一类人,如果非要评价,只能说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但在某些时候还是挺好看的。
那双眼睛真真是好看极了,眼皮单薄,小狗似的,湿漉漉,就这么望着你。啊这种感觉真像老母亲和自己的崽崽!
她用手撑着下颔,凝视他被篝火映红的半边脸,调戏小崽崽:“要是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聂寻头也不抬,刀影掠过眉眼:“主子慎言。”
“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喜欢你呢?”望天,“我还真想不出来。但我猜你喜欢的人,应该和你差不多。”
聂寻利落地收刀,入鞘发出清脆喀哒声。
“冷静,厉害,至少可以保护自己,还能做你的帮手,和你并肩作战什么的。”燕婠盯着自己的脚尖,后半句只有自己能听清。“像危娘那样。”
月色迷蒙,夜空是薄薄的蓝,几颗星子闲闲地闪烁。篝火即将燃尽,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呻吟,在若有若无的怪风中忽明忽暗。
林子深处传出某种动物的怪叫声,燕婠往篝火里扔了几根枯枝,不一会儿,火苗慢吞吞地蹿了寸许。她瞄了眼聂寻,后者怀抱刀,闭目。
她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喜欢不喜欢什么的,真真是无聊透顶了。他喜欢什么样的人,跟自己有什么干系?难怪小姨不让自己看太多情情爱爱的戏文本子,脑子里一天到晚全是这些,多没劲儿。
小姨说,我的婠婠,要高兴时就笑、难过时就哭,遇到喜欢的人,就去告诉他。因为小姨这样说了,她才大着胆子跟江三郎告白,虽然最后不了了之,可她日后再有意中人,也会告诉他的。
风停了,凉意比白日时来得迅猛。她用鼻音哼起小调,这是幼时小姨为她唱的摇篮曲,词也是有的。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哼了半天,人也变得昏昏欲睡起来,身体犹如一叶扁舟,在风浪中漂泊。
燕婠被身下颠簸弄醒了,摇摇晃晃的,把她吓了一跳。她揉着眼睛四处看,东方万千金箭破开纤薄云层,周遭水面茫茫,岸上有只梅花鹿在悠闲饮水。她猛地坐起来,眼睛因力道太大而发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