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猜，是大汗喜爱茶艺，所以你要学，是吗？”她眸光低垂，转动手腕上的铜板，包浆润泽。“你来错地方了，我不懂茶，你还是找个懂的人教吧。”

    “我不指望你教，你带来的书借我看看即可。”

    燕婠额心微跳，笑容冷了半分，故作镇定：“你要借多少？”

    “你有多少？”

    她立马道：“我带来的书不多，有些自己在看，先借你一本，若看完了再给你其他的。你别把它弄脏弄破了。”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聿罗早就不耐烦，自顾自去架子前找书。燕婠鞋也不穿，跳下坐榻，跑过去：“你要什么？我帮你找......”

    聿罗一手推开她，一手拿了一摞书：“我找好了，就这些，过几天还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燕婠站在书架子旁边，良久，寒气透过薄薄的地毯、蝉翼样的袜子，钻入脚底，蒸腾到四肢及肺腑。她把指尖缩进掌心，看到雪照询问的目光，一句话也不想说。

    大致检查了书架，聿罗拿走的约莫有五六本，带图的本草经也在其中，还有《礼记》和神话传说之类，她从渚崖城千里迢迢带过来，每一本书都是心尖尖上的宝贝，平日连翻页都谨慎无比，生怕折痕折角。如今被人理直气壮地拿走，这种心情，大概只有爱书的人才会懂。

    因着这个，燕婠直到临睡都闷闷不乐，耷拉着眼皮守着书架子跟前看水仙花，谢氏送的花品相极好，此刻开得如火如荼，香味馥郁，需得远远地放在窗子上才好闻，否则挨太近闻久了头晕，再香的花也臭了。

    话说回来，她还没给谢氏回礼呢。燕婠在床上翻来覆去，决定打听到谢氏的生辰后，再将礼一并送过去。她趴在枕头上琢磨送什么好些，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想到再次睁开眼，天已蒙蒙亮，趴在窗户纸上，隐约看到太白星熠熠生辉，雪色照映破晓前的天色，纯白不似人间。她迷迷瞪瞪转到屏风后倒水喝，见苓枝尚睡着，软被裹得像只蚕蛹。屏风后是梳妆台，台子边上有个小火炉，彻夜不熄，守夜的人在夜里会添两次火，等早上起来，炉子里还有余烬，壶微温，喝下肚里十分熨帖。

    燕婠刚走到梳妆台，不期然惊见台子旁有双腿，直挺挺地伸开。壮着胆子探头一瞧，居然是聂寻，他靠在墙壁上睡着了，头歪向一边，双眸紧闭，眉头轻蹙，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似乎不太好。她连忙扑过去试他额头的温度，果然有些烫手。

    燕婠压低嗓子轻唤：“聂寻！”

    没反应。她极怕被人发现，于是轻轻拍他的脸，折腾片刻，聂寻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睡眼迷茫一片，眼白处有几缕血丝，像没睡好。他看清眼前的人是燕婠，不知怎的，默默将手藏在背后，才咧开一个笑。

    燕婠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但此刻最要紧的事是让他赶紧藏起来，所以没深究：“你怎么了？干嘛睡在这儿？冷不冷，能站起来吗？”

    聂寻捏了捏眉心，无奈道：“问这么多，我该先答哪一个？”

    “苓枝还睡着，小声些，你去耳室的帘子后坐一会儿吧，我很快就来。”她用拇指捺干净聂寻脸颊上的炭灰，揶揄道，“昨晚是偷吃了炉子里的炭火么？”

    聂寻神色逐渐清明，登时后退半步，低下头，脸上明晃晃挂着“非礼勿近”几个大字。

    算了算了，不可操之过急，先前他都不让自己站得稍微近些，如今好多了。燕婠暗戳戳打量两人的间距，不由十分满意，照这个进度，她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啊不，是抱得美男归了！反正无论聂寻怎么样，在她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她揉捻沾了炭灰的指尖，仿佛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今天不打算洗手了，得供着。

    天色慢慢亮堂，屋外人行走动声越发频繁，燕婠等他去了耳室，自己慢吞吞地坐在菱花镜前梳头。小姨在时一直鼓励她凡事亲力亲为，到了牙拓，被苓枝养得不爱动手，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她现在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以后要是跟着聂寻混，他才不像会给人梳头的样子。

    绾好发髻，她哼着小调去小厨房巡视，吩咐下人们做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伸着懒腰回到主屋。

    苓枝的床铺已经空了，大概是在窗边梳头。燕婠走进内室，转过书架进了耳室，一眼望见聂寻直挺挺地站着，她刚想叫他，不期然看到另一个人。

    苓枝还穿着寝衣，只披了件外衣，满头青丝用一根带子束了，神色严肃。最要紧的是，她手里拿着一柄匕首。燕婠见到这把匕首，想起她割荻花的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燕婠愣神期间，两人都发现了她，聂寻转过头来，双眸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