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

    朱润辞回过头，不等陶家大郎跑来，步履匆匆朝前快走。

    “阿辞！跑这么快作甚？”

    他薄唇冷冷吐出几个字：“你为何将晁氏带去我家？”

    “晁叔说要找令尊，我这不是熟悉路嘛，所以......诶，阿辞，你跑什么？见到我妹妹了吗？她今天一大早说要来找你，说阿白弄坏了她的风筝，叫你赔呢。这两天你赶紧躲躲，她这个人，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揪着你不放的。嘿，丁点儿大的小娘子，财迷一个！”

    朱润辞无视他的后段话，按捺下心中的莫名焦躁：“晁氏一族远在河秋，为何无故来寻家父？”

    陶大郎攥着他的袖子，避开他的目光：“你知道，北边起了战事......”

    “我兄长你是知道的！自幼身体羸弱，能活到这个岁数已是万幸！你们想做什么！还有我阿耶，早过了天命之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陶大郎急忙道：“我们能做什么呀，不会让你父兄去上战场的，老的老弱的弱，能拿得起刀吗都？只是国难当头，你我皆为昭黎子民，谁不想为国出一份力？这肃阳城里，数你我二家略有实力，朱伯父经营着销往东鸣的茶叶绸缎，年前又与刺史将城门修葺一新，想来财力不弱。我晁叔这次来，是为北边前线的将士们募军饷，这正是报效家国的好时机啊！这总没有错吧！”

    朱润辞甩开他的手，一刻不停地往家里赶。

    “阿辞，阿辞！你听我一句，晁叔不会为难朱伯父的，你不必太过忧心。”陶大郎抓住他，拍拍胸脯，“咱们朱、陶两家，多年的交情，我阿耶也帮过你家不少忙，是吧？大家都是朋友，你别横冲直撞地过去，把人吓着了多不好。听我一句，都是长辈们的事，咱哥儿俩只管去踏踏青、打打猎，再喝上一杯......”

    朱润辞皱眉：“春季不适合狩猎。再者我没到能饮酒的年纪。”

    “阿辞，你就是被那些老古板们教坏了！”

    他不再理会，小跑往家里去。

    家在半山腰，从山脚下上去，要爬两百余个石阶，朱润辞运气提步，脚下轻快，不一会儿将陶大郎远远甩在身后，他扭头望一眼身后肉球似的人，正吃力地慢慢蠕动。

    朱润辞没等他，径直上了台阶。

    家门大开，但一反常态地安静。他扫视四周，见邻居家的懵懂稚儿手摇拨浪鼓，从窗口睁大眼睛看他。他走上前，指骨轻叩：“有人吗？”

    稚儿咿咿呀呀地说话。

    他转头进了自家大门，一路走到正厅，都没见什么人，直到厅堂外，那儿乌泱泱一片，原来人都跑到这里来了。他挤开人群堆，艰难地往里走。有家仆注意到，连忙抓住他：“二郎！别过去，你阿娘正找你呢！”

    “我阿耶呢？”

    “在里边——你可别过去，正说着话呢，你一个小孩子家......”

    “放开我！”

    即使被阿耶训斥、即使是虚惊一场都好。他早听说河秋晁家的当家人练就一身蛮横武功，有摧枯拉朽之力，且生得膀大腰圆，阿耶身子骨瘦弱单薄，就算被晁氏推一把也够呛。况且晁氏平生最瞧不上商贾，这次肯踏足肃阳，一定没什么好事。

    还未挣脱开家仆的手，厅堂内传来一声咆哮：“朱家老儿！我晁某见你是长辈，给你三分薄面，才肯好好坐下来同你商议，没想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

    朱润辞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剑冲了进去。

    率先看到晁氏虎背熊腰的背影，朱父坐在椅子上，面色难看，见他来了，唇瓣嗫嚅几分：“你怎么来了......快去你母亲那儿！”

    “父亲。”他收剑一拜，“孩儿听闻家中有远客至，故特意赶回来，唯恐失了礼数。”

    晁氏冷哼：“大人们说话，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插嘴！”

    朱润辞置若罔闻，站在父亲身边。

    晁氏冷冷瞥他一眼，继续道：“当下不止北方，西北处也起了战事，我晁氏一族没什么本事，唯有一身武力，从去岁到如今，自发参军御敌者已十余人。还听说有的庄子里见不到一个青壮年的，他们在外流血，你们倒好，守着偌大家财稳如泰山。现在只不过叫你们从指缝里拿出点银两来，竟推三阻四，好不痛快！你们若不肯，我等只有自己动手了！”

    他大手一挥，随从纷纷四散，外头的家仆们惊叫连连，紧接着，走廊上“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这一声仿佛拉开了序幕。

    朱润辞气忿不平，欲上前理论，但被父亲死死摁住。

    “我们争不过的。”

    是这样吗？为了疆土国情，就必须将万贯家财拱手奉与他人吗？因为前线的将士们在流血，后方的百姓就不能和和美美，否则会扣上不忠不孝的罪名？

    原来人世间，是这副模样。

    晁氏一行人直到日暮方离开。

    宅子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摔碎的瓦片瓷器，精心搭建的薜荔架被推倒、书籍散落，略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