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阿耶自请守城,已两个月有余。我们见过两次了,燕娘子。”
是的,上次是冰嬉宴,再上次是她独自翻墙往外跑,被巡逻卫抓着。好像她每次做亏心事时,都能遇见他。
他看着绳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要做什么?”
燕婠下意识后退半步,整个人变得摇摇欲坠:“我觉着今晚月色着实不错……”
淙罗道:“燕娘子,撒谎也要找个令人信服的借口。”
燕婠又回头望了望身后,腿肚子止不住发颤,现在抓住绳子滑下去,能不能安全落地,她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淙罗看穿了她的想法:“别看了,你会死的。”
他一步跨到她跟前,不顾燕婠的惊慌,一把把她扯下来。
燕婠暗暗挣扎,但挣不脱:“放开我!”
不远处火把晃动,大有逼近的趋势。淙罗冷下脸,果断将绳子割断,揪着她走。天太黑,燕婠看不清,跌跌撞撞的跟着他的步伐,两人藏在台阶转角处底下,屏息敛神,等巡逻卫过去。
直到重归静谧,燕婠才小声说:“怎么你连也要躲?”
“被发现了很麻烦。”他没说自己向巡逻卫隐瞒了身份,这里知道他是尔朱氏的儿子的人屈指可数。淙罗一直揪住她的手腕,忽然摸到她红绳上的微冷铜板,不由多看了一眼。
“你是因为大赫,才不喜欢牙拓吗?”
燕婠很莫名其妙,这和大赫有什么关系?见他凝视着铜板。
“干嘛这样说?”
他松开手:“看来你对昭黎的执念不浅。”
燕婠明白过来他误会什么了,晃晃手腕:“这不是因为昭黎。这是别人送我的。”说到后半句,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给我瞧瞧。”
“干嘛!”她顿时警惕起来。
淙罗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一枚铜板而已,还怕我抢了你的不成?”
“怕啊!”
淙罗道:“他对你很好吧。”
燕婠愣了愣,担心他是否看出什么了,又摸不着他的意思,于是不说话。
“即使他对你再好,你也要明白,你已经成了尔朱氏的一员,不该与过往有太多牵连。这样对他、对你都好。”说完,淙罗不禁有点后悔。他不该因为她刚才那个有几分傻气但无比真实的笑而心软,即使燕婠不是因为自己而笑的。虽然他在家里,已经极少见有人这样真诚地笑。他应该立马把她扭送交给巡逻卫,擅自登上城防要地,罪名不会轻,再加上有背弃主家私逃的嫌疑,她这条命,保不保得住还很难说。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聿罗不会帮她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阿兄宅子后面的枯井很叫人忌讳吗?那是因为,死在那里的是个女人。背叛了夫家的女人。其实并非人们口中的自缢,她是被人勒死后吊在井里的。现在你明白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了?”
淙罗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些话已经从自己嘴里蹦出来。他紧紧闭上嘴,不再打算开口。
燕婠忽然开口:“你要我回去,成为和你阿娘一样的人吗?”
他看着她,不自觉地咬紧后槽牙。
“你阿娘,得偿所愿嫁给了心上人,也算好好的过了几年日子。”她捏着铜板,“我不一样。苓枝也说,我身后的是千千万渚崖城众,我应该负起责任。可是,他们应该对自己负责,而非全系于我一人身上,不是吗?我也要对自己负责,做想做的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尔朱氏姬妾的身份,于我而言仅是枷锁,你不能劝谁去顺从一把枷锁。”
她喘了口气,感受到体温渐渐流失,再开口,声音变得有些无力:“我没有什么追求,只想……好好地活下去。或许你的阿娘待在这里是心甘情愿的,但我不一样。”她思索片刻,决定将话说出来,“我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在遇见你阿兄之前,就喜欢上了。是非常在意、非常认真的喜欢,想要和他成为夫妻的喜欢。”
“淙罗,你让我走吧。”
他没有说话。
浓郁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渺小人影艰难前行,身后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很快被风湮没,一丝痕迹也无。
燕婠从雪中费力拔起脚,感受到纱裙被汗濡湿,紧紧贴在身上,痒痒的,很是难受。鼻腔因寒冷而疼痛,两条腿棉花似的发软,有很多次,她都要以为自己走不下去了。
“即使我放过你,仅你一人,也不能在城外活过这个夜晚。”
淙罗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
依靠她自己,当然是很困难的。不知道聂寻去哪儿了,也没告诉她要去哪里找他,或许他因为什么事耽搁了?燕婠不禁担心起来,每走几步,不停四下张望。
“如果他不来……”
不可能的,聂寻不会不来找她。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样肯定,但她坚信,聂寻绝不会抛下她一人。
道旁有蚁穴似的土堆,即使下雪,稍微仔细点依旧能辨别出。她的身体一阵阵发冷,寒意从脚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