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扁扁嘴,无比委屈:“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聂寻柔声道:“还记得我昨晚说的话吗?”
她点头。
“只要你活下来,我们总有一天能再见。”
燕婠细细咀嚼这句话:“真的吗?”
“真的。”
围墙其实不高,但走在上面如同过独木桥,燕婠两腿发软,身上牵绊太多,动作不得不慢下来。恼人的是聂寻不断催促她。她真想甩开他的手,自己走,可一低头,两腿抖得更厉害了。她欲哭无泪,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聂寻……”
“嗯?”
“你走慢些。”
他无奈道:“不能再慢了。”
好容易下了围墙,燕婠跟着他跑,衣裳领口又勒得紧,一时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恼人的是聂寻没有丝毫照顾她的意思,不仅走得快,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用眼神催促她。
她晓得有追兵的危险,晓得他是担心她,可还是……忍不住气恼。
钻过蛛网似的巷道街坊,眼前豁然开朗,皑皑雪原一览无遗地展现在眼前。地势一马平川,无甚起伏,白的是雪,黑的是水或者树木草丛——因为雪太白,原本透彻清亮的水也照映成黑色了。
燕婠只望了一眼,眼珠子如针刺般疼痛起来,她倒吸口气,便感觉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别看,眼睛会受不了的。”
休息一会儿,眼睛有灼痛感,还是疼,她闭着眼,被聂寻牵着走,依靠光感辨别方位。聂寻除了让她抬脚、跨一步之类,两人几乎没有别的交流。
走了一大段路,阳光淹没在厚重云层里,光线暗下来,聂寻检查了她的眼睛,除了微微泛红,没有其他。他让她试着睁眼,后者照做,又走走停停,等太阳完全被云遮住,她也能睁开眼睛走了。
聂寻眉宇间有说不出的焦躁,即使他不说,燕婠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她没法子劝慰他,只有跟紧他的脚步。
两人继续往前走,荒野四面都一个样,除了草丛便是雪,没有了太阳,燕婠很难辨别方向,聂寻不一样,仿佛有人指引他似的,他始终朝一个方位前行。
眼看天色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黑沉,日轮突然冲破云层,绚丽光线铺满苍穹,燕婠一边喘气,一边忍不住开口:“我们要去哪儿?”
“东鸣。”
“现在吗?”她的音量蓦地拔高,又很快弱下来。“天快要黑了。”
“我知道。”
燕婠犹豫片刻:“百里的路,我们一个下午走不了的。”应该说,她走不了。假如聂寻独自前行,按他的耐力,走一昼夜不是什么问题。可她不行。燕婠此刻涌出深切的拖后腿的感觉。
气人的是,聂寻还是那句话:“我知道。”
燕婠深知问不出什么,索性放弃了,认命地跟着他前行。好在又走了约莫一刻钟,他的脚步放慢,随即,他伸手指着前方:“到了。”
天空只剩下几缕玫瑰色的光芒在挣扎着不肯离去,燕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很勉强才看到一爿不起眼的小木屋,屋子看上去有些年代,外层的木头变成灰色,十分不惹眼,几块木板断裂,露出里面如同野兽口器的黑洞。
燕婠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袖,聂寻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轻轻握住她的手:“走吧。”
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一路走来,他们住过很多地方,在密林旷野、客栈脚店,或者借宿人家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但没用哪个像现在这个屋子一样破。燕婠还没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霉味与膻味冲得晕头转向,她一边咳嗽一边掉头喘气,等里面的味道散掉。
“这一片,从前是水草丰茂的夏季牧场,牧民建了这间屋子,他们会在这里度过整个夏天。”聂寻的视线扫过莽莽荒野,眼神有一瞬间像盛夏的阳光一样明亮,但很快被凛冽的冬季寒意所覆盖。“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燕婠拨开到大腿的荒草:“你怎么知道此处有屋子?”
“先前来过。”说完,他低头钻进了木屋。
燕婠认真思考,认为自己委实做不到像他一样,对令人窒息的气味无动于衷,于是她站在原地。无奈那味道太冲,她避了又避,最终躲到迎风的山坡上去了。
经过一个下午的奔波……说白了就是逃命,身体变得暖乎乎的,即使吹着风,也不能平息燥热。燕婠把包裹卸下,和绑袖口的绳子一齐随手扔在地上。绳子被草芒勾住,如旗帜一样飘荡。
这里的草有点儿像牙拓的芨芨草,不过更类似于芦苇和荻花。
袖子舒展,大片的风灌入,鼓鼓囊囊的如同米袋子。她随手理了汗湿的额发,往前走了一步。风从脚底往上吹,她凝视着那一片虚无,脑海中生出奇妙的臆想: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能乘风而起,羽化飞天。
这时,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线,世界笼罩在漫长黑夜中。
“你在干什么?”
她扭头,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