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苏眠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她是想要陈知先说的,哪个姑娘会喜欢自己提出嫁人这事儿呢。
第二天一早,苏眠便早早把自己打扮起来,本就艳丽的她稍稍施些粉黛,便是祸国殃民的姿色。
京鼓楼的后台,陈知一如往常的描眉画眼,可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回事?这戏怎么还不开唱?”外头一个虎声虎气的声音叫嚷起来。
陈知不慌不忙地换上衣裳,走到台前,鞠了一躬,才道:“戏,开场了。”
京鼓声起,一阵急切地乐声响起,如战争中急迫的战鼓声,一阵接着一阵。
“你看他烽火连三月,你看他浴血过生死!你看,这满地黄沙…………”陈知的唱腔让人心里发毛,仿佛真的跟着戏里的人到了头颅满地的战场,站在浓稠的血浆之上。
抬眼,陈知看到窗外的弓箭手已经就位,低头,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来生!我与你看春日繁花,夏日溪水,秋日硕果,冬日暖阳…………我陪你,亘古亘今。”一声凄凉,一声痛鸣,曲终,落幕。
台下的远毅侯拍着掌大声叫好,甚是感动。
陈知鞠了一躬,站直了身子,闭上眼睛。
“嗖!”
带着火的箭一支一支射在陈知周围的木桩上,瞬间燃起火焰。听着远毅侯众人哀嚎呼救的声音,陈知呢喃道:“苏眠,我想娶你啊…………”
“嗖!”
又是一声箭划长空的声音,这一次,箭头重重的插进了陈知的心口,穿透出背脊。
“不好了!走水了!”
“哪走水了?”
“京鼓楼!好大的火!”
“京鼓楼?那离我家远着呢。”着急的人松了口气。
苏眠手里的团扇掉在地上,心里猛地一跳,她似乎能感觉到,陈知出事了。
提起裙摆就往京鼓楼的方向跑,苏眠一边跑,一边哭,精致的妆容早已花得不成样子,盘好的发髻也散乱不堪。
“陈知,陈知,陈知!”什么仪态端庄,什么风度雅致,苏眠全然顾不得了。
“哎,这火怎么这么大。”
“啧啧,真是可怜。”
“听说远毅侯一家子都在里头呢。”
“远毅侯是谁?”
“谁知道呢,城外的哪家富贵侯爷呗。”
京鼓楼外围了许多人,密密麻麻,围得水泄不通,却都是背着手看戏的姿态,没有一个人想去接一桶水扑灭火焰。
胡乱的推搡着人群,苏眠嘶吼道:“让开!都给我让开啊!”
“这谁啊,疯疯癫癫的。”一个被挤着的女子嫌恶的咒骂了一句。
“陈知………陈知…………”
苏眠的嘴里默念着,一遍又一遍地从远处的饭馆里抢来食用的茶水倒进火里。
“瞧瞧这人,还想用茶水浇灭这么大的火,怕不是个疯子吧。”围观的男人嘲笑道。
终是瘫坐在地上再也不动,是啊,这么大的火………
苏眠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火的方向爬,她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痛彻心扉,在所有人眼里却是个笑话。
“围观人等马上撤离!”一群穿着甲装的士兵拖着大水桶朝这边跑来,为首的军官大喊道。
“这里很危险!马上散开!”
被烟熏得昏昏沉沉,苏眠倒在地上,看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陷入昏迷。
她看到了夜晚的流萤,照应在他的身上,如梦如幻…………
苏辞回家的时候,恰巧是苏眠被送回来的时候。
这大概是苏辞这辈子见过的最狼狈的苏眠,身上的烧伤整片整片,她不是最在乎自己的容貌吗?
她隐隐知道,苏眠是因为陈知的事儿。
“不舒服就别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并拢,挡在苏辞眼前,孟承钧温声道。
苏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住孟承钧的腰:“刚刚………是说京鼓楼走水了,是吗?”
把手放在苏辞的脑后抱在怀里,似乎是感受到苏辞的恐慌,孟承钧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知为何,苏辞突然对苏眠有感同身受的悲痛感。
如被披空斩下的惊雷烧得面目全非的树苗,如搁浅死在陆上的幼鱼,如被人随手折断的新芽。
是满怀希望的肝肠寸断。
若是孟承钧出了事,自己会比苏眠好多少呢?
从苏眠现在的状态,苏辞就能知道,陈知对她来说,意味着的或许是整个世界。
“走了,你不是要见祖母吗?”牵起苏辞的手,孟承钧轻轻揉了揉苏辞的头,小心翼翼地不把她的发髻揉乱。
“好。”苏辞的情绪有些低落,在路上听说京鼓楼走水,她便有些不安。
这么大的百年戏院,怎么会说走水就走水?
孟承钧回头,抬眼看向隐在枝头的秦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