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散去,红绸扎成的花球被仆人摘下收纳,夜已经深了,送走了宾客,偌大的宅院只余几名仆人在擦洗地面,他们身旁照明的烛火还在喜事余韵里欢快地跳跃。胡阿武直起身来将额上的汗水擦一擦,恰有一阵风来,舒爽得他扭了扭鼻子,“好香啊”,似是一阵桂花香气,咦,这时候桂花已经开了吗,不知道,管他呢,早点做好活儿就能早点回床上躺着休息了。
此时,没有睡觉的还有城外别院两位,“水君娘娘,休息了吧!”苡苡抱着圆枕头在床上翻了两个滚儿,发现床上被拉出褶皱立刻从枕头上翻下来把被单抚平,荇着单衣站在床边,正在读陆判寄来的信,闻言“嗯”来一声坐上床,她将信纸扔给小姑娘,“苡苡把它烧掉吧。”这个年纪大小的孩子都喜欢玩火,就算哄他们会尿床也要玩,小姑娘高兴地接过手跳下床去,双手不停揉搓着团成球的信口中念念有词,忽地朝空中一抛只见一团红色的火球慢慢从上面落下来,接触到地面时一下化成黑灰。
“水君娘娘,判官爷爷是来信告诉咱们那几个人已经被带回去顺利投胎转世了吗?”
“他们是被带回去了,不过由于魂魄不完整还要等修补完整后才能入轮回镜重新为人。”
“喔,那水君娘娘快躺下,我要接着给你讲故事,咦,昨天讲到哪了呀?”
“桃花女侠在破庙里救下一个乞丐。”
······
讲故事的苡苡已经睡熟,床上的荇却突然睁开眼睛,布下的阵法已经催动了,它,来了。
胡老爷房中有微微鼾声响起,离床两尺的地上摆放着一个铜盆,七月份的夜晚野外蝉虫都热得吱嘎作响,盆里居然还燃着炭火,一个黑影从墙外直接走了进来,走近铜盆慢慢蹲了下来,她将脖子向前伸闭眼闻了闻,微弱的火光隐约照亮了她的脸,杏眼柳眉樱唇,倒是个清丽的女子,只是面白如纸,“啊,原来有高人相助。”微弱地声音仿若虫语嘤咛,她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端起茶壶,轻轻晃了晃,而后回到火盆边提起茶壶往里头浇水,伴随着白烟,响起滋滋的声音,床上夫妻正睡得熟,并未被这细微的声响打扰。
女子将茶壶放回,迈步绕过屏风站立在床前,双手捏诀对床上二人施了个咒法,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物对着胡老爷的耳朵吹去,不一会儿便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慢悠悠地从胡老爷体内浮现,或上或下的缓慢运动着,最后形成一个透明的人形,瞧那五官竟与床上躺着的胡老爷一般无二。女子安静地站立一旁,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让人觉得比起走动仿佛站立才是她更为熟悉的行为。直到星光点点不再渗出,女子缓步上前伸手探试,“果然是修补完好了的,哎,上回白跑一趟了呢。”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翻飞结印,一只闪着绿光的蝴蝶从她的指尖生长出来,扑朔扑朔翅膀便歪歪斜斜地朝着胡老爷的魂魄飞去,行这等伤天害理的术法时施术之人都会被反噬自身,因此女子苍白的面颊显得更加灰白,甚至透出一股枯萎的气息。“幽灵蝶么?”一个软甜如春水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静谧的时刻分外骇人,结印的双手不由抖了一下,啃噬着魂魄的蝴蝶陡然破碎,被撕咬破裂的魂魄重新变成无数的点点星光,缓慢地上下左右浮动等待重新聚合。女子没有抬头看,转瞬从房间内消失,荇看了床上的胡老爷一眼也跟了出去,没有法力催动魂魄自己也能重新聚好,慢就慢点吧,反正到了东方日出的时刻未死之人的魂魄会自动回到体内,还是,先看看坏我弱水名声的家伙是何方神圣吧!
那女子御风术修习得很是不错,荇在后面紧追都感到有些许吃力,荇减缓了速度运气在掌中催生出一道冰凌向前方抛去,那人虽然觉察到了背后的凉意转过身来施法抵御,虽然险险避开要害但还是被击穿肩胛,空气中漫开来一股浓郁的甜腥味,混合着桂花的气息,一击得中,荇挑起嘴角破风前行。弱水与黄泉同源,阴气重而不生活物,只有满河的宝石,荇千年来的唯一趣事就是投石,弱水从不缺宝石,故而让她能够从一发不中到如今百发百中。
女子御风已经不稳,看得出来有几分勉强,或许是为了寻找遮蔽她向着园林飞去,荇大喜,自古就有“无水不成园”的说法,即使无水也要造出水来,所谓“水随山转,山因水活”,这下那人便不是她的对手了,她从高处落下停在半空中,引水成阵,大喝一声从阵眼飞出一只冰蓝色的孔雀绕着那女子飞来飞去竟在其身上留下一圈闪烁着幽幽蓝光的符文,女子双目瞪圆像是认识这术法,果不其然荇听见她急促地喊了一句“天雨涤凡”,一声清啼,孔雀骤然破碎成千百只冰刃朝目女子刺去,刹那间空中香气大盛。
荇踏在栀子花上借力飞去,伸手预缚住害得自己被扣上滥杀恶名黑锅的罪魁祸首,没想到一阵惊雷,二人都抬头看去,风再起时鼻尖已经闻到潮湿的泥土味,就这一瞬那女子突然运起术法遁地而逃,顷刻大雨倾盆,荇在雨中缓缓行步,雨与水本一家,因此荇未撑起伞却雨落而不粘衣,湖边却有开过了的花朵被瓢泼雨水一冲从枝头栽了下去。荇仰头而行,除去了衣衫,将自己融于这片雨中,这是她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