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有拒绝,她已经累了,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尽个孝道都没机会,她依着太子的力气坐起来,文穆将枕头垫在了皇后身后,担心的依在塌前望着皇后。
皇后瞧着她笑,“文穆长大了,出落的越发水灵。”
文穆只是满眼担忧的瞧着皇后,她虚弱成这个样子,像个纸人,一吹就能散了似的。
“只是可惜,母后不知还能不能看见文穆出嫁的时候了。”皇后嘴角下弯,几多无奈与苦涩,惋惜的看着面前娇俏的可人儿,一如从前的自己。
“怎么不会?母后的病不好,文穆就不出嫁。”她孩子气的说着,在这个虚弱的女人面前,文穆不想顾忌尊卑礼仪,只想与她多说些话,让她多些安慰。
“傻孩子,母后的病就是再不好,也不能耽误你出嫁啊。”
文穆任皇后娘娘的手指抚摸脸颊,她顺从着不说话,只是为这个女人惋惜。
“娘娘,药膳该用了。”这个时候,殿内走进来一婢女,端着碗盘子颔首,阿音嬷嬷上前接了过来,熟练的搅拌着,去试温度。
太子起身,“我来。”
皇后欣慰的看着太子,眉眼多了点水光。
太子端着碗坐在塌边,皇后配合着喝了几口,她这个喝惯了药汁的病人,此刻也撒起了娇来,头扭向一边,拧着眉,“不喝了,太苦。”
太子低笑一声,道:“母后要不喝,那风儿可喝了。”说着就往嘴里送。
皇后忙伸手阻止,“哎,药物有毒,你没病怎可乱饮?”
“是母后耍孩子脾气,不肯喝药的。”太子伸手,将勺子递到皇后嘴边,“来。”
皇后又闷头喝下去了。
文穆瞧着越发觉得有趣,太子哥哥这是威逼利诱啊?果然,皇后娘娘心善,为了不让太子乱来,也得闷头把药喝了。
“你在贵妃那可好?”皇后问。
太子应声,“风儿都好,母后无需担心。”
“只要你好,母后怎样都愿意。”她看着太子,眼角泪光闪烁,不知是又想起来什么。
太子只道:“母后先喝药吧。”
皇后紧紧攥着太子的手,好像怕一松手,就是人鬼殊途,她这个儿子,她才抚养了几年啊,就长得这么大了。
“你还是小时候最可爱了。”皇后念道:“你小时候最喜欢围着母后给你讲故事,你看不懂文字,又喜欢听故事,于是母后就每天都给你讲你父皇的故事,现在你长大了,你父皇也走了。”
太子拧眉,“母后说什么呢,风儿再大也是母后的孩子,父皇一直都在,也时常念及母后。”
真的是这样吗?皇后苦笑。
不过这个女人的坚强和自尊不允许她将消极情绪传给孩子,她嘱咐着,“你现在大了,什么都能自己做主了,你虽身为太子,也得谨慎着,你父皇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
太子点头,“风儿知晓。”
皇后转头对文穆道:“惠妃正得宠,你也能在宫中好处些,你父皇喜你,让风儿帮衬着,以后寻一个心仪的儿郎,尽量不和永景一样,走和亲的路。”
文穆点头,“嗯。”
关于惠妃一事,皇后并不知晓,她重病在塌,阿音不肯告诉她,也是为了她好,现在凤印也不在皇后手中了,她无需操心这些后宫之事,只要重点养着身子就行了。
还养的好吗?阿音看着皇后苦笑。
“母后多虑了,现在北冀强盛,已经无需公主和亲来求得一时喘息,文穆不会走永景的路,风儿答应您。”太子握着皇后的手,信誓旦旦。
“如此甚好。”皇后连连点头。
太子与文穆陪皇后说了一会话,夜深了些,皇后乏了,二人便从宫中退了出来。
太子站在殿外,仰头望着遥远的星空,复杂着双眸,“母后的病不会好了。”
不知他何出此言,文穆知他难过,想安慰他,“皇兄……”
“你不必安慰我,”太子转脸,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小染,我没有在难过。”
文穆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她能接受太子哥哥流泪伤心,却不能接受他自欺欺人,太子一直最为潇洒开朗,偶尔这样难过起来时,文穆也很难吃消。
“对我来说,不能改变的事,就顺其自然的接受,我不为母后难过,相反,我希望她快些死去。”
文穆惊了,“皇兄,你在说什么……”
太子面不改色,继续仰望星空,深沉道:“小染,母后还能好吗?”
“当然……”
“不会。”太子说:“你犹豫了,因为你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不是吗?”
是啊,是啊,可人总要抱希望不是吗?谁会一生病就放弃了生命呢?谁不想好好调理做个康健的人呢?
文穆语塞。
“对母后来说,死是最好的解脱,她活着只会承受更多的折磨,与其那样,我希望她趁早解脱。”
文穆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