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之外，离山西东

    重楼由着梅妃跟在后头，径直来到殿外空旷处，只是隐隐将她庇护在身后，他轻轻皱眉，看着对面那个好似换了个人的挚友，千离眼里的红光之浓郁，令重楼都不免有些心悸。

    不过他毕竟是敢打上天庭的妖尊，加上万年时光的休养生息，此时修为已是臻至巅峰，自然不会有丝毫怯意，反而眼神越发炽热。

    “哈哈！几日不见，夜兄俞发光彩夺目、神仙中人了。”

    夜君并未回应重楼的热情拥抱，甚至眸光都不曾为他偏转过半分，而只是盯着重楼身后那个身影，眼中的红光逐渐变得纯粹起来，像是琉璃，赤色的琉璃一般。他盯着某个在妖尊身旁探出脑袋的小妖怪——如今已经可不算是小妖了——神色平静，声音略有些沙哑，他轻笑着问道：

    “怎么不回府？”

    “夜君——”

    “闭嘴。”

    被冷落的重楼哼了一声，淡定地把后面的脑袋又按了回去，却不想梅小仙已是从他身后走出，昂起小脸瞪着对面那个消瘦且发黑的夜君。她眉间有浅浅皱起，但是目光始终在那席红袍的轮廓上转悠，她背着双手，但十指绞缠得很用力，假装漫不经心却始终没再往前一步。

    她终于还是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竟是比重楼离夜君还要更近，气势汹汹，似乎下一步就要走到那个高冷老男神身前，指着他的鼻子教训。

    不知为何，夜君竟破天荒有些紧张，这似乎是万年以降的第一次。

    “你你，你不知道那只猴子是我养的，呸，是我收的亲弟弟吗？”梅小仙也是有些紧张，差点结巴了，好在还是顺利地讲完了接着就是板起脸，听这位老男神狡辩哦不解释了。

    夜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像是久病初愈，邂逅久雨初晴的第一抹阳光，有种千斤担子已然卸下的轻松和舒适，他觉得先把她拐回那座夜君府才是重点。所以他没有转移话题，而是忽然一脸严肃对梅小仙说道：

    “那只猴儿颇为顽皮，打坏了本君府里上下不少花花草草，如今正在认罚，要将整个夜君府翻修一遍，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

    说到后半句时，一脸严肃的夜君忽然破功，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就往上扬起。

    “认罚？”

    梅小仙扬起半边蛾眉，表示稍稍有所缓和，但是仍对这位老男神抱有不满的情绪，尤其在察觉到他身上气味不对之时。

    其实何止是气味不对，眼前的夜君简直像换了个人，不对、是换了个神，至少重楼的眼中，夜君不再是往日的清傲冷峻，而是开始变得有些浮躁、易怒，变得有些……像人。这让重楼伤心的同时不免有些幽怨，松兰之交，往日的月下花前酒醉共眠，如今却相逢不相识，寥落秋心天地应不知。

    可是他刚想站出来讲两句，就被自家梅妃嫌弃地推搡开，更是招致夜君眉间攀起一分不耐，只得默默打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梅妃从天上下来之后，不再是往日那个了，而是变成了……力气有点大的梅妃。

    “你，要不要跟我回离山。”

    夜君很罕见地，话里多了些温度，多了点期盼，当然这是梅小仙自己的判断。她双手叉腰，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身前的老男神，当然此时已无须太过仰视，依旧不清楚是哪里不对，有些陌生感夹杂在其间。

    她又哪里懂得，夜君这一上一下，经历了多少。

    她更无从晓得，夜君那万年光阴，曾如何度过。

    六尘，或者说现出真身的玉龙自不会对她说这些，夜君原先也是个闷葫芦一般的高冷老神，指望夜君府里那条笨鱼？还是算了吧，这不是一只宠物该背负的……

    所幸，眼前神，依旧带着一些熟悉的味道，似被尘封，却不曾疏离。她想起来，好像离开夜君府很久了，又好像，从未在那座府里待过，却又无比熟悉那里的一切，百里悠悠，小蠢鱼锦华，还有那些……

    梅小仙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这才想起仙人餐霞饮露、不食五谷、更没有眼泪可流，她忽然很悲伤，因为在这个回想起过往点滴情不自禁的场合，她居然没有眼泪了。这是何等的辜负深情啊！

    夜君身上的红色静默燃烧着，在等着那一句，要，或是不要。区别在于，要是前者，他会揽过她的腰，横抱着飞回府邸；若是后者，那就扛回去。但是他忘了，梅小仙如今已经是只成熟的妖精，她有自己的想法，尤其在得道成仙之后，她的想法就更多了。

    所以她冷笑道：“回去？为什么要回去？在这妖都的宫里，做一只逍遥快活的梅妃不美吗，回去受你这个老男神的气？我怕不是在自找不自在。”

    “……”

    “我觉得也是——”

    “你闭嘴！”两人异口同声，对妖尊的插话很是不满，这家伙都没搞清楚自己定位，人家家务事怎么轮得到你一边缘人物置喙。

    “。。。”

    重楼有些很是受伤。尽管他知道，他的梅妃是在说气话，但是孤冷如夜君，居然也会教他闭嘴，这千年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