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天穹如盖。西门外的树林里闪过好几道阴影,穿过城墙上忽明忽暗的光火,摸到了城墙根。
这几人都是六雁手下精明能干的斥候马匪,亦是能死守秘密的贴身死士。翻墙走巷,飞檐走壁自然不在话下,不然也不会被指派来做这等渗透工作。
几人抛出迁飞神爪,勾住了城墙砖块缝隙,扶墙而上,三下两下攀上城头,四处观望了几下,又闪身进了阴影里,黑色的皮袍完美地将他们融化在黑夜里。
当这些许人离去之后,一队九原义兵走过城头,突然,队长牵着的牧羊犬停了下来,鼻子靠在城砖上嗅了嗅。
队长立刻举起手,示意小队暂时不要前进,屏住呼吸让那只临时做军犬的牧羊犬仔细辨别气味。
狗子没有辜负这些日子的训练,虽然没有经过多么专业的训练,但仍然不负众望地在地面上嗅出了不寻常的牛肉气味。
看着狗子吠叫的方向,队长果断地吩咐两人离队报告,接着带队追击。
正门城头里,吕布和几位长老及代县长正仔细研究九原周围的地图,推测敌人的位置和配置,以及规划逃往雁门的路线。
吕布向几人出示了并州刺史张懿让人加急送来的信件,几人见到信上的内容,都好好松了一口气。
几日之前,他们就已经将城中的牛羊群全部制成肉干,马和骆驼也全部收回城内,能得到刺史的首肯,自然是更加名正言顺。
后路安排好了,甚至还有人接应,虽说雁门离此地有八百里之遥,能有多少人在路上活下来还没个准数,但不用破釜沉舟,总归是一件好事。
东边日出西边雨,六雁接到南匈奴休屠人的信件,督促她早点拿下九原,但是她还未等到手底下刺客探得消息回来,投石机也没部署到位,不敢轻易攻城。
吕玲绮此时还未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只是一味地让系统给她调整地图,自己在房间内,拉上窗户确保没有一丝灯光从无窗内室里透出去,才开始借着橘色的油灯开始画城外敌军的势力分布图。
系统在给吕玲绮开天眼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和她打趣道:“玲琦,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口恩。”吕玲绮若有若无地应答了一声,明显在专注眼前的事情。要是能把敌人的营寨给辨别清楚,既能估计敌人攻城的底线,也利于九原突围。
系统道:“围在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清晨,刚蒙蒙亮的时候,炊烟袅袅升起。九原城里响起一阵号角声,几具尸体便被吊在城墙上,供后来攻城的反贼们瞻仰。
不过六雁对折了这几个人一点都不心疼,毕竟她已经要到了她想要的情报,知道了那个能喷火的装置的确已经报废,而且其他几个门没有这件装置。
头阵虽然被挫了锐气,还被人捉去最好使的秦宜禄,但也只是输了一阵而已。六雁不缺人,一万骑兵加上一万辅兵,虽然辅兵没有什么战斗力,之前也被那喷火器阴到折了整整一成,但是生下来的人海也能淹死对面。
战鼓擂起,喊杀声震天响起,一千余精锐义兵和临时征召上的两千九原男子登上了城头,拿起弓箭,瞄准射击密密麻麻的六雁军队。
箭林遮阴,躲在方盾下十七胆战心惊,不断有箭头扎透盾牌上的蒙皮,一截箭头明晃晃地亮在眼前,晃眼得很。他的腿肚子已经打战到发麻的地步,他恨不得现在抬腿就跑,但是后边督战的骑兵们根本不会给逃回去的逃兵半点怜悯,只要敢掉头,迎接自己的不是弯刀的刀刃,就是冰冷的锋镝。
九死一生!九死一生!脚下焦黑的地面似乎还带着昨日烧烤过的温度,脑袋上是雨水一样的箭林,趟刀山火海,人间地狱啊。然而,活在这片缺少食物,同类相食的噩梦般的草原上,又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他叫十七,因为他有十七次几乎被死神索命。
十七听见周围不断传来有人中箭的声音,他的运气比其他人都好,箭头都刺在他的盾牌上而非身体上,盾牌永远能救他一命,就算透过盾牌的箭头把他的手扎的鲜血淋漓,血液从手掌滴到眼睛里,他也不敢眨一下眼。
他看不清前面是什么样子,但是后面的人没有给他机会抬头,人潮推着他的背,他不敢放松,像是一只被鱼群挟裹的小沙丁鱼。他想,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也许一点都不想冲在最前面,但是后面的人永远会推着他,让他死也停不下来。
失去了那个可怕的喷火装置,九原人少的缺陷立刻显现出来。
成廉双眼涨得通红,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他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两只手已经没有知觉,但是他依旧扛起一块巨石,重重地朝眼前爬着云梯登上来的人脑袋上砸下去。
他看见了那个人冲上来一瞬间的眼神,不是狂热,不是愤怒,而是恐惧,不是在恐惧死亡,而是在恐惧自己身后的所有人。
成廉知道这种被人推到最前面的感觉是什么样子,所以他才能了解这个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