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看了看聂小倩，目光追寻着她满身月光的源头，望了过去，只见门窗全都敞开，风吹树影，沉沉浮浮，更显山间寂寥。

    半月以来，夏侯过得很寂寥。

    以前，那剑客还活着的时候，除了练剑就是练剑，唯一的应酬，就是出去砍人，只有出门去砍人，剑客才会跟别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但把人杀光之后，剑客立即就会变得形单影只。

    今夜，这个场面，可以说是夏侯来到这个世间半月以来，最热闹的场景。

    没有之一。

    房中有三人一鬼。

    聂小倩眼神娴静，默默的倒酒。

    不过，另外两个大活人，却早已放浪形骸。

    燕赤霞喝得上头，于是仰头高歌。宁采臣没得什么酒量，几口就喝醉了，竟然不怕被砍，拿起竹筷敲着桌子，附和歌声，敲打节拍。

    道士和书生相互配合，竟然弄出了一台戏班子的效果。

    气氛热烈。

    夏侯喝着酒，听着歌声和节拍，仿佛觉得，窗外的夜风也有些喧嚣。

    “回不去了啊！”

    夏侯心中喟叹。

    有些想家了。

    半月以来，夏侯不止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脑海里会浮现出一个个令他难以割舍的身影，诸多羁绊犹如一团乱麻在脑海里搅动，但没有一次，像今夜这样强烈。

    “夏侯兄！”

    燕赤霞把酒坛举到头顶，大声招呼道：“燕某敬你一杯！”

    夏侯微笑举杯，一饮而尽。

    在热闹时候最沉默。

    笑容亦寂寞。

    他端着空杯， 走至窗口，遥望着苍茫夜空，见那明月如刀，却割不断乡愁。

    罢了罢了。

    夏侯端着酒碗，任由那跟过来的聂小倩把酒倒满，再一饮而尽，忽而觉得酒是个好东西，尤其是仗着一身远超燕赤霞的剑道修为，千杯不倒，喝不醉，不上头，反而更能感受到烈酒过喉，如刀割火烧的刺激感。

    爽！

    这比那些冰镇的碳酸饮料，猛烈了无数倍。

    可惜。

    这依旧浇不灭夏侯心中的寂寥。

    半个月不长，还不足以让身为穿越者的夏侯，完全融入这个世界。

    尤其是……当燕赤霞一边灌着酒，一边拉着宁采臣谈天说地，说起各地风物，又说起官场朝政，又说人生理想，一顿胡扯。

    这一刻。

    夏侯觉得越发的格格不入。

    他蓦然想起了一件事。

    初中的时候，偏科英语不好，参加中年女老师的课后补习班，一个月后要收补习费，只有他忘了带，结果在上课被女老师点名罚站，骂他平时上课不用功，补习还想白嫖，被骂了半节课，全班同学鸦雀无声，看着他挨骂。那半节课，是他人生中最孤独的时刻，这孤独比那中年女老师脸上的刷墙的粉底还要浓。

    今夜。

    孤独的上限，似乎被刷新了。

    还好，酒很烈。

    夏侯一杯接着一杯。

    实际上。

    早在树妖出来示好的时候，夏侯就可以下山，远走高飞，离开兰若寺，不蹚这一趟浑水。那时候若是转身就走，树妖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散去山下的迷阵。

    夏侯还是上了山。

    不止是聂小倩的倾国倾城，让人流连忘返，舍不得甩手就走。

    这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夏侯对于未来有些迷茫。

    山下乱世纷争，兰若寺反倒显得清净，尤其是树妖俯首示好之后，今夜肯定不会有妖魔鬼怪来搞事情，在寺里住一夜，可以想一些事情，诸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种，连柏拉图都搞不懂的问题。

    桌边的道士和书生还在高谈阔论，他们渐渐谈起了人生，谈起了理想。

    夏侯看向了聂小倩。

    聂小倩被看得有些发怯，用一低头的温柔避开夏侯的眼神，眸子如秋水，倒映着酒坛里反射的月光，心中却似乎猜到夏侯想要问什么，幽幽说道：“我没有人生了……如今做了鬼，也不配有什么理想，唯一的心愿，就是回故乡去，见见父母。”

    夏侯点点头。

    人这一辈子，都是一个个未竟之志铺起来的。

    鬼也一样。

    夏侯耳中，仿佛又响起了记忆中熟悉的旋律，有人在唱：人生梦如路长。

    原著中的一幕一幕，涌上他心头。

    “小倩。”

    夏侯把喝空的酒碗轻轻一递，道：“以后，我若喝酒，就由你来给我倒酒。”

    这话有些委婉。

    聂小倩愣住了。

    为何这么说？

    过得良久。

    聂小倩幡然领悟，眼中满是惊喜，却又有些担忧，道：“我，我早就被许配给黑山老妖了。”

    “呵！”夏侯左手一抬，将八面汉剑横在身前，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