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盏茶功夫,签押房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从里面退出来一位身穿绯袍、胸前绣着云雁补子的三品官员,这人转身的瞬间脸上犹带着恭敬的神色。
只见那人转身站定,挺了挺胸脯换了个自傲的神态,对那书吏稍稍点下头看也不看刘亘与另一外,踱着步子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书吏等了约摸一盏茶功夫才进去禀报,随即刘亘被叫了进去。
姚郎中看上去四十岁不到,长期在吏部任职加上一张挺有型的国字脸,刘亘一进门就感觉到眼前这人气势不凡,威严中透着自信。
刘亘不知道,一向生杀予夺、天下我有的姚郎中看着走进来的清秀少年郎,心里的疑惑更加重了。
“刘亘刘本源,顺天府县试、府试、院试三魁首。”不等刘亘开口见礼,姚郎中盯着刘亘貌似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刘本源见过大人。学生惭愧。”
“嗯?”
已经穿帮,没必要遮遮掩掩,刘亘一路上想好了几种应对,他壮起胆子拿出一点小三元的神气站在姚郎中对面侃侃而谈。
第一,十五年十月自己的父亲在密云死于入关掳掠的鞑子刀下,留有遗言要自己牢记国仇家恨、报仇雪恨。
第二,大明朝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辽东的鞑子和盘踞襄阳、南阳一带的李闯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而大明朝如今只剩下两支有机动野战能力的部队,吴三桂率领的关宁军和孙传庭麾下的秦军残部,实力已经弱于对手。
第三,自己既要守孝、又得报国仇家恨,严峻的形势容不得呆在家里眼巴巴等三年期满,舍小而取大。
没想到小三元抛弃前程竟然是为了报父仇,姚礼明听刘亘解释完毕沉默了一会:“朝廷自有讨伐鞑虏、剿灭流寇的章程,本源还是回家安心研读,待三年后参加科举,只有金榜题名方能一展抱负。”
姚礼明的意思很明白,你即便去担任一个正九品的主薄,可那又能如何,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刘亘听了脑袋里轰一下,本想自己表现的已经够大义了,可眼前这位姚郎中依旧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捞不到官,南下的安排会大打折扣。
刘亘二话不说啪一下跪倒在地哭诉。
“刘家本为卫戍军户,三代单传子嗣单薄,亘自幼丧母,家严辛辛苦苦把亘拉扯大,如今才看到点希望却惨遭毒手,亘在灵前发誓绝不苟且偷生,誓与鞑子、流寇拼杀到底。”
刘亘说自己已经散尽家财招募了三百精壮的军户子弟,日夜在内城西校场操练,恳请姚大人成全自己的一片孝心,否则就跪死在这里。
“本源还懂兵法?”
想象中的小三元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姚礼明有些诧异,刘亘回话说在研读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已经有一些心得。
“那你如何练兵?”姚礼明听了心里一抽。
“回大人。领军操练的是因伤残回乡的勇卫营游击潘超骧,学生边看边学。”
“嗯。原来是孙总兵麾下的勇卫营将士,的确是悍勇之士。”
勇卫营是大明朝组建的最后精锐,姚礼明对此印象深刻,刘亘见机把脑袋磕的咚咚响,哽咽着恳求姚郎中成全,只几下,他的额头就见红了。
见刘亘如此坚决,总不能让名震顺天府的小三元磕死在自己的签押房,姚礼明上前示意刘亘起身,对方还没答应刘亘哪肯起来,只是脑袋磕的又疼又晕,趁机歇一下。
“本源起来吧,看在你一片忠孝,本官答应了。”姚礼明微微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松口,顺天府士林有的呱噪。
“学生敬谢姚大人。”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虽然对眼前的少年小三元挺佩服,不过文选司的郎中权力再大,也不可能直接给一位新出炉监生七品父母官当当,问明白了刘亘谋上犹县主薄的原因,他大笔一挥给了刘亘一个惊喜。
南安府上犹县浮龙巡检司正九品巡检使。
“巡检使?”
见刘亘有些诧异,姚礼明给他解释,巡检使是管辖兵马的文官,最妙之处在于它虽然处于县令的管辖之下,但巡检使不在县衙内办公,有独立的衙门和运作系统,只要不出什么事县令一般不会干预。
一句话,天高皇帝远,你真有能耐就能折腾出花样。
在衙门里当三把手的正九品主薄,听着似乎还不错,可那是熬资格的位置,才是个监生出身,等你头发花白,能坐上县令的宝座已经算是祖宗护佑了。
这年头,会打仗的文官升官如同坐直升飞机,不管是剿匪还是打击流寇,只要作出成绩,有的是上峰的赏识。
“谢谢姚大人。”刘亘不知道还有这门道,这回是真心感激。
离开前姚礼明暗示刘亘,他可是顺天府街坊人人敬仰的文曲星,这事要是传出去必定会引起士林哗然,刘亘表示明白会谨慎处理,鞑子退兵后立马悄然离京赴任。
取了告身、印信和公文走出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