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聂的决定，

    芥雏子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对、排斥。

    在她看来，自己作为“契约者”，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的。

    少女感受着自己被苏聂的手掌包裹着的手，感受着那份温热，朱红的嘴唇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

    邺县。

    位于魏国北部，与赵国僻静的边境之地，建立至今已经有数百年，曾作为魏国开国之君魏文王陪都而存在，也曾有过种种广为流传的典故流传。

    是一座当代的繁华之都。

    但此刻，

    苏聂踏足此地，却与传闻完全不同。

    乌云密布着天空，北风吹卷，如怨似泣。

    手举着黑伞，走过巍峨的城门，街道上一片萧索、荒凉，人影稀疏，十室九空，偶尔走过的人，也都是满面愁容。

    而在一眼看去的另一边，县城的尽头，

    能够看见奔腾的河流肆意翻滚着，那水位，早已经漫过了寻常的位置。

    如今只是积蓄着，

    看样子，随时都会爆发。

    那是黄河支流。

    流经邺城而过，曾赋予这一城以昂然生机，而现在，却带来了极大的恐怖。

    苏聂的眉头微微一动。

    “一股子的腥味……”

    旁边的少女挥了挥手，像是想要驱散空气中的恶臭一般。

    对于感知敏锐、敏感的她来说，也确实是恶臭。

    ——那是【恶】与【龙】的味道。

    哒哒哒……

    蓦然间，马蹄震动的声音在街道的尽头响起，紧接着，便见一道身影，纵马而来。

    “县令西门恭大人有令——”

    “所有人今日入夜之前，不得留于城之中！”

    “违令者，以魏律责罚！”

    那是一名穿着公服的衙役，骑着骏马，挥舞着马鞭，大声开口，向仍然残留着城中的人通告着官方命令。

    ——让所有人撤出城中。

    看来……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难怪刚刚一路走来，不知有难民，更有一些衣衫整洁、满面不舍的年轻人。

    “我上去看看。”

    这么说着，苏聂松开了紧握着少女的手，将雨伞递给了少女，迈步上前。

    芥雏子接过雨伞，看了看自己的手，目中划过一起不舍，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紧紧跟随在苏聂的身后。

    ——一如之前约定的，现在的她，是以苏聂的弟子的身份而行走天下。

    所以亦步亦趋，红裙飘摇之间，便仿佛真的是他的学生一般。

    那衙役自远处而来，骏马奔腾，一路所见，便都是一片空旷。

    人都已经大体走光了。

    剩下的，都是不愿走、也已经走不动的老人。

    只是在看见走上来的苏聂与芥雏子的时候，这名衙役还是顿了顿，在看见芥雏子的瞬间，被那美貌吸引，但仅仅瞬间就回过神来。

    毕竟她身边的那位，风采同样出尘绝世。

    他扯动缰绳，停了下来。

    苏聂拱手，行了一个见面礼。

    “见过公人。”

    公人，既是对公家之人的尊称。

    “先生客气了！”

    见他们两人气度不凡，那名衙役不敢怠慢，赶紧翻身下马，回礼道：“不知道两位……”

    苏聂回应道：“我等皆是江湖之人，游历到这里，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弟子？

    看起来……

    怎么一点都不像，反而像一对夫妻呢？

    衙役心中默默无语，不过也不多嘴。

    “此事……说来话长。”

    他稍微沉默，想了想，还是开口回应道。

    反正这城中该走的都已经走光了，不走的他追赶也没用，闲暇的时间足够，解释一下也没什么。

    “黄河支流巫水河泛滥，有河中龙君趁乱派来使者，要求千名童男童女祭祀生魂，否则的话……今晚就要发水淹没邺城，教黎民百姓无家可归！”

    “邺县县令西门恭不愿屈服，决意今晚，与那厮闭城一战——”

    他的面上带着决绝，更带着视死如归。

    如今留在城中的，也大多数是他这样的想法。

    舍不得故土。

    更不愿意就此屈服——

    千名婴儿，已经是要断绝这一城子民的根基了！

    豁出性命，去搏一场！

    这是一场人与龙的争斗，

    无论那是不是真龙，这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苏聂怔了怔，对于这个答案，他显然有些意外。

    不过……

    “西门恭？敢问可是昔年那位西门豹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