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口另一端等了许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谢景淞凝神辨认片刻,提着灯的胳膊微微一抬,见洞口出现一团身影,正慢慢倒退着挪出来。
窗洞中尘灰不少,素娥屏住呼吸,艰难地挪动自己往后退,隐约听见舱板震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猜测是来人了,不由心急,加快了动作。
外头的谢景淞倒也不催她,耐心地等她缓缓挪出来,直到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洞时才扶她站稳,而后熄了油灯,低低道了句“走”。
但不巧的是,他二人刚走出最里头的内舱,就透过木板缝瞧见一片灯火向这边飘来,只能闪身绕进货舱与甲板上相隔的一处窄道。
来人不少,即使放轻了脚步,也将船板踏得微震,二人通过一扇舷窗望见外面闪过数个人影,拐了弯就往这边来了,若是二人走最外头的货舱门,必定与对方撞个正着。
油灯被吹灭,舱内昏暗一片,素娥借着舷窗投进的微弱月光看向身后的人,无声地问怎么办,问完才反应过来,他应是看不到。
脚步声渐近,眼见那群人就要提着灯进来,届时二人势必暴露,素娥见谢景淞半晌没有反应,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袖角,却被他反握住冰凉的指尖,似无言的安抚。
在那群人冲进来的瞬间,她整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却陡然眼前一黑,身下一轻,一个愣神的功夫,便被带着翻过了那扇舷窗,悄无声息地落在外面。
还未缓神,又感到身子一轻,原来是被谢景淞带上了舱顶,直接翻上了甲板。
甲板上湿寒的水汽混着秋风吹过,素娥颤了颤眼睫,闭上了眼。
谢景淞揽着她,怀中的重量宛若羽毛,低头见她紧紧地搂着自己,半边脸都贴在胸口,只露出另一侧的耳朵,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唇色微微泛白,于是本想放下她的动作一缓,又再度抱紧了。
二人很快回到了舱房,一路顺畅。
紧随而后的,是白羽。
“公子,交接的人本不该来的这么早。”
白羽合上门便垂下头,自责中带着几分懊恼,他点的香分明还未燃尽,加上之前特地空出来的时间,本不会这么早来人。
口上辩解,但错既是错,公子从来不论缘由,白羽耷拉着脑袋,挺挺跪下的同时,便听见一声解释“是因为我”。
“是我惊动了他们。”
开口的是韩素娥。
她慢慢松开谢景淞,退离半步,神色思虑。
听了她的话,谢景淞好似全然不在乎,只打量她半晌,见那颊边沾了块尘灰,于是默不作声地将浸了热水的雪帕拧了半干,递了过去。
他无声看她拭面,瞧见那动作笨拙,终是忍不住上前拿过雪帕,帮她将眼下那块灰渣擦拭干净,方才平静问道:“在那边你看见了什么?”
素娥本闭着眸,闻言缓缓睁眼,下意识捏住雪帕另一端。
她想到方才瞧见的场景,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里面并没未见到铁石,但是……也不是什么正常的货物。”
她攥着雪帕,指尖用力到发白,“是一群女子,被关在那里。”
“女子?”
“嗯,”她点点头,眼里闪过不忍,“她们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看样子,像是被强行掳走的。”
还受到了废人虐待。
韩素娥回想着在洞中看见的场景。
她当时听见的呼吸声,并非错觉。
在点燃火折子的那一瞬间,一个密室一般的货舱暴露在她的眼中,狭小阴暗,几不透气。78中文最快
她定睛,才发现那个漆黑的货舱中,竟锁着不少人,素娥听到的呼吸声,就是其中一个发出来的,在她身下——也就是洞口下方十寸远。
她一低头,便看见下方有个女子被锁在靠近自己一侧的墙壁上,四肢不得动弹,差点惊叫出声,下意识想灭掉火光。
但她很快发现那些女子无一例外都紧闭双眼,似在昏睡之中,唯有轻微的呼吸声,证明她们还活着。
正是因为如此,素娥才能仔细地观察那间内舱,和那些被锁住的女子。
这一看,才发现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
那些女子,都生得清秀漂亮,年岁最大不过二十左右,最小的和素娥差不多,本应该是最美好的年华,却有着大大小小的“缺憾”。
凌乱不堪的衣衫下,她们要么“缺了”只耳朵,要么“缺了”条胳膊,还有的“缺了”条腿,轻则断掌,重则……几乎连整个下半身都没有。
“她们原本不该是那样的……”
素娥脸色苍白,腹内翻江倒海。
在断肢缺口处,是新鲜的疤痕,肉粉色,像是才愈合没多久。
那样的残缺,决不是天生。
在洞中,她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极其缓慢地挪动着目光,一寸一寸掠过那狭小舱房,掠过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那些伤疤骇人的残肢断口,手中火折剧烈颤抖,晃动的光影似乎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