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渡过第一次智能危机后，”张安全与小芳不约而同地使用了同一个名词，“K星人才意识到真正的危机是什么，到底是相信‘自我’可以突破天生的结构桎梏变成真正的思考器官，还是相信‘自我’本身做出的‘严格’证明、即‘自我’只能是生存的障碍。”

    自我危机显然是智慧文明共同的问题，K星人的Z派与天真派之分就与小芳的故事中、静静博士派内部给出的两种建议一样，稍有不同之处在遭遇智能危机时，地球人即使提前发现了智能生物的真相、但实际上仍比K星人要不幸得多，K星人至少已基本掌握了他们的太阳系，而那时的地球人甚至没有飞出地球，面对智能危机、地球人几乎没有选择余地，而K星人的技术实力让他们成功践行了静静博士派的“方案一”，这让K星人幸运又不幸地保持了一分“天真”。

    张安全的故事在继续：“很显然，Z派认为、追求生存意味着放弃自我，而放弃自我又意味着放弃生存，但选择自我，就等于选择了技术停滞，K星人将永远困守在自己的太阳系、即使不计成本飞往比邻恒星系，在大概率遭遇智能生物的宇宙中也没有未来可言，未来的K星人要么在这停滞的世界中自我毁灭、要么被必将到来的智能入侵者毁灭，Z派虽然坚信自己的证明、但他们甚至无法说服自己选择放弃自我。

    “在争论与恐慌——和确凿无疑的技术停滞——中，K星人又渡过了无意义的百年，Z派与天真派仍旧各自瓜分着K星人的各半意见，Z派甚至已经做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整个文明唯一的技术突破，也就是将K星人转化为智能生物的方法，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Z派自然也不能下决心逼迫K星人全体转化，而起初激烈反对Z派的天真派同样无法下决心毁灭Z派的研究成果，它们拒绝承认证明、但同时也做不出任何关于‘自我’的研究突破——百年来天真派得到的每一条公式定理都指向Z派的论证，到这个时期，天真派与Z派的区分其实已失去意义，K星文明整体陷入了迷茫，新生代自小生在绝望的气氛中、越来越多人放弃了‘学习’，族群整体的‘智商’水准百年来不仅没有维持、甚至不断下降，就连维系智能危机之前的技术指标也渐渐力不从心。”

    静静无意识地摩挲着浅神柔嫩的手心，有些失神：“就因为看不见学习的希望，便放弃学习？”

    张安全泛光的圆球脑袋点了点，让静静还能看出一些肢体语言，“天真派坚信的希望是否真实存在，经过百年的努力、K星人其实大多都心里明了，对‘自我’而言，希望比食物更重要，Z派与天真派的领导者们已经看见了比‘自我危机’更迫切的危机，如果技术停滞持续下去，不需要等待压在心头的智能生物来毁灭他们，K星人更可能在压力与绝望中自行走向毁灭——这个宇宙对智慧生物，冰冷、残忍。”

    “最后呢？”静静以为张安全的故事即将结束，他的口吻就是一副要结束的模样。

    张安全又沉默了一会，好似在回忆故事的结局，但他说：“没有最后，K星人的故事没有结局，静静同学看见那艘扩张级行星飞船——就是你意识中称为鱼叉飞船的大家伙——就该明白了，K星人早已变成了智能‘怪兽’，扩张级行星飞船所体现的一切技术，支撑行星级尺寸与极端灵活运动的材料、任意加至光速又减至低速的引擎，仅这两者就绝不是最鼎盛时期的K星文明可以完整实现的技术，遑论其中蕴含的更加接近幻想的其它技术。”

    “所、所以、到底、K星人到底怎么选的呢？”静静还是很好奇。

    “Z派与天真派最初的领导者们接近寿命极限时——就是智能危机过去一百多年后——K星人的探测器再次发现了智能生物群的踪迹，”张安全回答，“过去的地球人也许会吐槽K星人踩到了狗屎，但K星人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概率，两百年内连续遭遇两波扩张中的智能生物，即使有所预料、K星人依旧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唯一或许谈得上幸运的、就是第二波智能生物并不比第一波智能生物高级太多，它们的运动速度相对于光速依然是低速，留给K星人的准备时间不多、但也不算少。”

    “之后的历史……我已经彻底遗忘，”张安全的光手指了指自己的光头，“也许是第二波入侵者让Z派彻底下决心使用了它们的技术，也许不是第二波、而是第三波第四波甚至更多的智能生物不断入侵，方才让Z派执行‘自杀战略’，这是我的推测，但无所谓，结果是什么，事实已经告诉你。”

    “可、可是，”静静回忆“上午”张安全对她说的话，“你不是说一千个地球年前你们才接收到地球人的信号于是出发前来地球吗？如果、如果你们K星人很久以前就变成了智能生物……还有、张安全同学本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张安全出乎意料地说道：“在记忆区域完全解封前，我的记忆的确如此，因为接收到地球方向的信息、判断这里有智慧生物文明、我方才出发前来地球，但如今看来，这是被程序改编的记忆，而我……我或许是抵达地球前后方才‘觉醒’重新成为智慧生物，这是基于记忆的唯一合理判断，记忆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