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提着灯笼,踮脚轻声合上了门。
此时周遭鸦雀无声,聒噪了一天的鸣蝉也偃旗息鼓,整个稻香村沉浸在安静的睡梦中。
她沿着羊肠小路往山上蜿蜒而行,在半路上看见几个模糊的黑影早已侯在那里,黑暗中闪动着明明灭灭的光亮,走近能嗅到浓重的旱烟味。
远远瞧见有人来了,老宋扔掉了嘴边的烟头,用脚踏上去大力捻了捻。他举起灯笼眯眼打量,是熟悉的面孔,这才放心舒展开眉头。
“小何,你可算来咧,咱们今天砍几根?”他和旁边的男人扛着柴刀跟上去,恭敬中带着一丝谄媚,小心翼翼侍奉着他们的财神爷。
何晴没说话,压低了步子走到前面。她左右张望着确定没人站岗之后,才转身对几人张开五指。
“至少得这个数吧。”
几人心下了然,相互对视着面露喜色。他们撸起袖子,摩拳擦掌一番准备开工。
“记的挑大的。昨天送去的货陆厂长不太满意,你们几个注意一下啊。”何晴说着在旁边找了个木桩坐下,翘着二郎腿不忘四处打量。
老宋点头,举起柴刀狠命朝着合抱粗的树干砍去。他们这样暗度陈仓已经小半个月,都是挑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行动。刚开始还提心吊胆地生怕被抓,现在已经完全摸透了巡山人的作息规律,伐起木头来也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几个人的灯笼由何晴放在一起,为了省事她把它们挂在一棵枯木的枝桠上。
今夜的风格外大,吹的树叶沙沙作响,看来是要变天了。不巧有灰尘掉到何晴的眼睛里,她伸手揉搓痛到狂飙眼泪。
一棵树倒了下来,很快第二棵树也倒下来……一棵接着一棵,东方的天空也逐渐显露出鱼肚白。
“轰隆”一声响动,巨大的断木在几名壮汉手中脱了手,重重砸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的!”一道刺目的光亮在不远处摇曳,明晃晃在他们中间游荡,是守夜的村民发现他们了。
何晴暗叫不好,惊慌奔逃。老宋他们也如鸟兽般四散离去,没人顾得上木头和灯笼,一心只想着赶紧下山别被发现。
狂风大作,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灯笼随枯枝掉落在地,微弱的火星开始燃烧,逐渐演变成浓烟滚滚。
何晴只顾着埋头狂奔,却忘了沿途方向,等再抬头时,周遭全然是陌生的景色。
没有办法,她只能借着黯淡的星空摸索着往回走,直到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山火包围,退无可退。
她急忙出声呼救,可惜荒郊野岭并没有声音回应。呛人的浓烟吸入肺中,呼吸变得艰难起来,何晴这时才真的感到害怕起来。
意识渐渐消失,再陷入黑暗的虚空最后,她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朝她冲来……
*
稻香村面积不大,人口稀少,从村头走到村尾,甚至都花不了一个小时。
郭美双手交叉环抱住自己,她衣衫单薄,身上还是出门时的翠色短袖,到了晚上已经不太能御寒。
“黄嫂子,有事出门啊,吃了没?”不停有人上来和她寒暄攀谈,郭美只是淡然点头,和对方保持客气又疏远的距离。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有件事她却极其确定——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压抑沉闷的家里。
绝不。
这样心事重重地想了半天,脚下的步伐没停。不知不觉中,女人来到一件小院的门口,梁上烟囱冒出袅袅青烟,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咕噜”,肚子正当其时地抗议,郭美这才想起来,出门的时候她还没吃晚饭。
她攀着院墙往里看,里面一男一女对坐吃饭,男人看起来有些胆小怯懦,不停往女人碗里夹菜,只顾着连连点头,插不上半句闲话。
“强哥……”郭美喃喃低语,心里似是打翻了一缸陈醋,从头酸到脚。
杨柳青起身去厨房,只剩下男人独自月下小酌。郭美硬着头皮,轻轻出声呼唤着。
端酒的手微微颤抖,郝自强猛然抬头,发现有人在墙根处踮脚朝他挥手。
额头冒出涔涔冷汗,他感到脊背发凉。郭美现在怎么来了,她难道不记得之前自己叮嘱过不要随便见面的吗……
郝自强跌跌撞撞迎出门去,猝不及防扑进女子软玉温香的怀抱。
“强哥,我被赶出门了,我该怎么办?”郭美把脸埋进男人宽厚的胸膛中嚎啕大哭,她感觉现在只是郝自强能给自己温暖。
郝自强试图推开郭美,可她就像八爪鱼似的死死黏在他身上,他越是挣扎,缠绕越紧。
“那个,小美,你别这样……你知道的,其实我们也没有多熟……”
此时的他害怕极了,毕竟是在自家门口,里面还有个母夜叉虎视眈眈,他就算喜欢别人,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何况杨柳青的父亲是县长,自己明年能不能在村里混个小队长当当,还得全靠他老人家拍板。
郭美身形一怔,扬起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