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噼啪作响,躺在木板床上的人下意识蹙起眉头。
何晴指尖微微颤动,沉重的眼皮掀了又掀,才勉强睁开眼睛。她伸出舌头抿了抿干裂的红唇,喉咙里似是燃了一把火,烫得人几近理智全失。
“水,我要水——”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青黄干瘦的手递过来一只豁口的瓷碗。床上那人渴得厉害,仰头一饮而尽,已经顾不得这水有些许浑浊,那手的指甲缝里存有污泥。
“你瞧瞧你急的,慢点喝,小心噎到。”那人语气中带着埋怨,手掌却还拍着女孩的后背给她顺气。
何晴抬头,发现幺婶坐在她身旁,眉眼间含着浓重的忧郁。
“婶子,山上的人……”她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问出了声。
“都救下来了,一个不少。”幺婶把碗放在木桌上,眼中的担忧似是陈年冰雪仍未融化。
她抬眸望向窗外,此时空中灰蒙蒙一片,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天日,隐隐有惊雷炸响,雨水倾盆而下,携着风声疏狂席卷着这片苍茫大地。
“你睡了三日,这雨也下了三日。唉,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止。”她深沉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外面的小院早已被暴雨摧残的凌乱不堪,何晴看着幺婶顶着狂风把吹倒的瓜架扶起来,可终究无济于事。柔弱的藤蔓坚持不过数秒,重又狠狠砸回地面。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还有丝丝缕缕的痒意。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上去,触手却是粘腻温热的感觉。
摊开手一看,入目皆是鲜血。
她慌张起来,急忙掀开被子下床去。只可惜还没走两步,便猛地摔倒在地。何晴昏睡的这些时日滴水未进,身体虚弱得紧。她强撑着站起身如弱柳扶风,摇摇晃晃。
幺婶从外面掀帘进来,瞧见少女倒在地上,连忙伸手去扶。没想到何晴大力攥住她的手腕,眼睛瞪得浑圆,嘴唇哆嗦道:“镜子,镜子,给我镜子……”
“孩子,没事的,你先上床休息。”女人柔声安慰着,何晴却依旧像着了魔般自言自语。
没有办法,她只能去抽屉里取了破碎的半块方镜,犹犹豫豫递到少女手中。
啪嗒。
何晴颤巍巍接了过去,只朝里望了一眼便将其失手打碎在地。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先是怔了怔,然后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双手不停抓着本已血肉模糊的脸。
早已开始结痂的伤口破裂出血,新伤旧伤叠在一起,混合着泛黄的脓水,让原本俏丽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沈妍希收起湿漉漉的雨伞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癫狂的一幕。
一个搪瓷杯直直朝她飞过来,幸亏少女及时闪躲才没有酿成大祸。何晴被幺婶牵住双手,还如恶犬吠叫地嘶吼着。
“沈妍希,这都怪你!你是故意来看笑话的吧,看到我的脸烂了很开心是吗!”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沈妍希轻轻摇了摇头,只为她感到可惜,却没有半分同情。
她和幺婶打过招呼,撑开雨伞转身走了。本来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来取丹丹新做好的衣服,至于看何晴,只是顺便。
听说她的脸伤了,沈妍希心里很不是滋味。同为女人,她知道一张完整的好脸有多重要,即使它并不漂亮。
如今何晴毁了容,也算是恶有恶报。可是沈妍希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个情节本来是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
*
陈丹丹穿上了大红色的新衣服,在沈妍希面前踮脚转圈,脸颊飞上两团绯红,更衬得人比花娇。
沈妍希在旁边拍掌叫好。“丹丹,你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少女嗔怪着轻锤了下沈妍希的胸口,娇羞地低了头。
她提着篮子就要往外走,沈妍希急忙拦住了她。
“这外面下着大雨,你要去哪儿?再说这新衣服刚做好,你穿出去也不怕弄脏了。”
丹丹摇着头,眼神柔和而坚定。
“我要去找阿国,他带着村民们在山口忙活,我也不能干呆着无所事事。既然我没什么力气,不如做些吃的给他们送过去。听说阿国忙起来几天没回家,我……”
丹丹绞着手指,“我有点担心他。”
原来如此,沈妍希心下了然。
这雨下得果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邪门得紧。山上因为之前的砍伐和大火,早就变得光秃秃的。倾盆大雨加上陡峻的山势,使得大量泥水倒灌进稻香村的农田里,淹没了无数的稻苗庄稼。
郝建国作为生产队长,这些天领着村里的青壮年们挖土培基制作沙袋,着急赶在下一个洪峰到来之前加固堤坝。
稻香村向来靠天吃饭,如今水火之灾接连而来,怕是今年的收成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我和你一起去。”沈妍希自告奋勇。
没想到丹丹摇了摇头。“小希姐,现在村长和阿国他们都在前线,村里剩下些老弱妇孺的还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