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希拿着笔对着桌上的纸犹豫很久,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爸妈能同意吗,她不知道,但是总归要试一试。
想到这个陌生又遥远的家,沈妍希望着一地的纸团陷入了深思。
原主家庭还算不错,爸爸是供电局的职员,端体制内的铁饭碗;妈妈是普通制衣厂的工人,虽然每天早出晚归,但也算旱涝保收。
家里还有个一对兄弟,哥哥比沈妍希大两岁,今年应该二十五岁,弟弟也快要成年了。沈妍希在家里排老二,虽然时不时被哥哥欺负,儿时的生活还算是幸福。
只可惜国家政策规定适龄青年必须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每家每户最少出一个子女,哥哥不愿去,弟弟还小,这个重担不自觉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还记得离家那天,妈妈拉着她的手止不住眼泪。
“小希,是妈对不住你。爸爸很快退下来,你哥就要接你爸的班……家里就三个孩子……你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想吃的写信跟妈说,妈给你寄。”
就这样原主即使怀着天大不情愿,还是义无反顾上了火车,才十五岁的年龄就要背井离乡,沈妍希想想都心疼。
不过最让她寒心的,还是他的哥哥沈杰站在角落偷笑的样子。一家人来火车站送她,虽然怀着歉意但并不后悔。只有那时还不到十岁的弟弟沈路安,追着缓缓行进的火车边跑边哭。
“姐姐,姐姐……你别走,我舍不得你!”
当然,这些不是她的记忆,原主沈妍希的记忆。
这些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因为一封家书被唤醒,穿越而来的沈妍希突然明白,原主对许长君的感情不是无缘无故的狂热。
一个陌生女孩来到举目无亲的乡村,遇到一个面冷心热的男孩,照顾她帮助她,和她朝夕相处,很容易产生类似家人的眷恋。
还有她对大宝和阿奇的喜爱,也是发自内心把他们看成自己的弟弟。
想到这儿沈妍希舒了口气,重新撕了张纸奋笔疾书。这次写的格外流畅,写完后她把信装进信封里,用浆糊粘好去了村尾的小邮局。
“同志,我要寄信。”
穿着解放装端坐在柜台后面的中年女子热情笑着,问道:“平信八分,挂号两毛。”
沈妍希略微思忖了一下,吐出两字“挂号”。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年头舍得花两毛钱发挂号信的人不多。“给家里寄信吧。”
沈妍希嘴角弯着笑不置可否,平信太慢,她等不及。
交完了钱,她亲眼看着工作人员将邮票贴好,盖上了戳,沈妍希才感觉心里的石头尘埃落定,浑身说不上来的轻松。
会有好结果吧,她心里暗暗想着。
*
汪婶拿着鸡毛掸子给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掸灰,顺便核对物品名单。
有人推门进来,寒气扑面,她转过身来,却发现是张熟面孔。
“汪婶?”
“小沈!”
两人相顾而笑,沈妍希好久没来供销社,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汪婶。
“今天来要点什么?”汪婶端起炉子上还冒着白气的铜壶,给女孩倒了杯热水。“外面太冷,喝点暖的养养身子。”
沈妍希双手接过,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我刚好路过,想着买点萝卜种子带回去催苗,等来年开春就能种到地里了。”
汪婶微微颔首,转身踮脚在货架上翻找,最后将一小包褐色颗粒递到了女孩面前。
“婶子这些多少钱,我给你。”说着沈妍希开始伸手掏兜,没想到汪婶直接伸手拦住了她。
“好妹子,不用给了,这包种子算是婶送你的。”女人还从箱子里拿出袋精盐,一并送入少女手中。
“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我知道我们家那死孩子没事老爱粘着你,没脸没皮的。你看我这也没什么可报答的,这些东西你拿着,算是婶子感谢你对大宝的照顾。”
想到大宝,沈妍希温柔地笑起来,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呢。
拗不过汪婶,沈妍希只好把东西接过去。
和汪婶告别正要转身往外走,沈妍希和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打了个照面。老人蹒跚着走进来,两手捧着一坛瓷罐,宝贝似的用外衣包起来,小心翼翼放在柜台上。
“你怎么又来了?”瞧见是黄老太,汪婶的脸立马耷拉下来。
现在她连妈都懒得叫,更别说黄老太是张守业的后妈。这种神圣的称呼得是对方掏心窝子地对你好,如果对方只想着算计小辈,她还真配不上。
“小汪,看你这话说得,都是自家人。”她单薄的嘴唇蠕动两下,最后还是赔上了笑脸,把手里的罐子推到女人面前。
“这是我自己酿的黄豆酱,想着你这边正好能上架,这才拿过来的。”
汪婶打开坛子,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她急忙捂住鼻子把盖子盖了回去。
“这都坏了吧,卖给人家吃了是要坏肚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