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是个姑娘。
只是在外抛头露面,沿街叫卖,当下还能抱住个不相识的男子的大腿,不依不饶的姑娘,也是少见。
卖剩下的小半车豆腐都摔的粉碎,碎在地上,隔远点儿看去,与融了又积下的雪难分出来什么区别。这么好的豆腐确实是可惜了,不过陆绎估量了这小半车豆腐,还有那破的不能再破的小推车,心想这二两银子赔这点东西已经是极富余的了。这小贩,实在是贪得无厌。
不过陆绎低头看见这姑娘一张脸冻得通红,不欲与她此等“弱女子”计较,什么话也没说,既没说多赔也没说不赔,甩开了她的手便是要走。
“诶诶!你这仗着穿着身官府,就能随便欺压我们平民百姓的吗!”袁今夏对陆绎这种态度十分不满意,今天被逼着去相亲已经让她够气闷的了,偏偏又遇到了个不长眼的家伙,现在豆腐也碎了,车也摔坏了,家里那位还不知道要怎么数落唠叨自己呢。现如今,这位撞了人的“大爷”,不但没句道歉,脸臭的像是她欠了这位的钱一样,现在更是还把她甩开。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的车撞疼了我,要细论起来,我还没管你讨医药费呢。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陆绎头都没回撂下了这句话,噎的袁今夏火冒三丈,差点炸了毛。
委委屈屈的捡起了地上的二两银子,擦去了上面沾上的雪花,还不忘了蹦起来朝着人流中喊上一句,“夏爷我今天不和你计较!”,也不管陆绎的身影早就淹没在人山人海里,听不见她的这声响。
这世事还真是巧的很啊。
“这便是那位传说中的陆绎陆大人?”
媒人忙不迭的点头,紧张的观察着这二位祖宗的神情,两只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饶是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第一次见面就分外眼红的阵仗她也是第一次见。
“那我这个买豆腐的小捕快可实在是不敢高攀的,告辞了。”
说走就走,像阵风,连来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从头到尾都没给陆绎留下说上哪怕一句话的空当。这变故来的太快,连那媒人都没来得及拦一拦她。
这可真是痛快,连同刚刚的那口怨气都消下去了大半。
袁今夏这下才觉得,她有了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只是,只是,摸了摸肚子,唉,突然也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吃饱了再走,再不然,打包带回家也是划算的。
那媒人也真是的,起初与她说起这桩事儿的时候,她便觉得不靠谱。锦衣卫陆绎陆大人是什么人,出了名的不好相与,出了名的陆阎王,能和她有什么干系?要是真的有了什么关系,那才是真的见了鬼。
起先她还疑惑,陆绎这样好的条件,京城里的千金小姐们定是主动上门,哪能沦落到了要相亲的地步。可今日见了,“这种人,合该孤寡一辈子。”
陆绎这辈子都没对人这么对待过,先是被讹诈,再是被冷落,只能说,袁今夏此番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着实是不浅。
两人回家后都是一通抱怨今日安排的相亲,听得两家的娘亲都是直摇脑袋,不住的叹气,想着自家的孩子实在是成亲无望,让人焦心,却又有劲使不出来。
抱怨完了,也就成为过去的事了,也便翻了篇了,成为平乏生活中的小小插曲。
后来陆绎与今夏在一起之后,才凑在一起说过,原来那时他们也都曾自省过一番。
照理说,她是最大大咧咧,好脾气又不愿意和别人计较的人,那日明明已经得了二两银子还不依不饶的,后来见了面又大大的扫了人家的面子,实在是她一贯的作风。
照理说,他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那日也算是失了风度,不是君子所为。
两人互相抱怨了一同,总结得来,都怪那些日子里各自的娘亲将自己逼得太紧,一场又一场的相亲实在是让人烦躁,好不容易逮到了个机会,便都一箩筐的宣泄到了对方身上。
“不过,还是要感谢两位老人家,要是那天那么\'特别\',我也不会对你印象如此深刻,乃至于念念不忘啊。”
今夏表示陆绎这个人,说起这些话来真是越来越顺口,真不知道眼前这个还是不是她第一天见到的那个陆绎,怕不是被人掉了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隔了个歌舞升平的春节,转眼间便已经是正月十五了。虽然还没到冰雪消融的时节,可终究也是比先前松动了些的。若是行人无意间抬头望了眼,便也能发现树木也已经不似年前光秃秃的样子了。
踩着一路的落叶,陆绎回了北镇抚司。
一进去,只一眼,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自己这位娘亲,陆夫人实在是神通广大,现在都直接带着媒人到了衙门来堵他了。这才消停了几日,便又要开始了,陆绎心中叫苦不迭。
那媒人说了什么,陆绎全然没听见,只见到眼前的白胖婆子嘴一张一合,说的也大约是千篇一律的话。
还是上次的那个媒人。
陆绎忽的心下一动。